第141章(第3页)
信奉天主教的人会需要做临终圣事,需要神父走到床头,倾听他的忏悔。家人们需要为他举行一场或者两场甚至更多场的安魂弥撒。有时候掘墓工也是有教堂方面提供的,还有主持下葬仪式的费用,奉献给教堂或者修道院的蜡烛和亚麻布,一些教堂和修道院还会代为制作将头发编织在内的玫瑰念珠或者是镶嵌着死者牙齿的十字架,这是公开并且合法的收入。
教士们直接将名册交给约拿,而约拿凭借着卓越的记忆力一一扫视,并且记录下来之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进行整理,整理的结果触目惊心。要知道,像这些二十多岁,三十岁,最高不过五十岁的绅士们,应当是死亡率最低的一批人。
他们自小就受到很好的供养,营养充足,身材高大,又少不了参加一些必须的体育运动,譬如板球、骑马、狩猎和划船等等。还有如道格拉斯家族的人所热衷于的拳击运动,他们也很少会产生心理问题。毕竟他们所遭受的任何挫折和不满都可以有发泄的地方,可能要等到他们快六十岁或者七十岁的时候,酗酒、抽烟、纵欲所导致的恶果才会渐渐的显现出来。
往前看名册中几乎都是以女人和孩子占多。在这个时代,孩子们很容易夭折,而女人们,可能是因为暴力,也可能是抑郁,又或者死在产床上。而在这一大片女性名字中,原本只是寥寥数个的男性名字渐渐的占据了上风,约拿只看了最近的三个月,只看伦敦城内的教堂与修道院的墓地,就看到了一百五十八名正值盛年的绅士们的死亡登记。
比起前一整年的平均每月死亡人数,这个数字竟然飙升了五十名,这其中还不包括一些需要回乡安葬的死者。
别小觑这个数字,托法娜仙液最初在意大利盛行的时候,六百多人的死亡数字,也是在二十年内逐渐积累而成的,并不是在短短几天之内,若不然她老早就被发现了。
约拿心情复杂,如果这些绅士们都是如那位老妇人的丈夫一般的畜生,他可以说上一句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但也有可能是一个天真的好人,遇到了水性杨花的妻子和性情恶毒的奸夫,更别说这其中大概率也不乏一些姐妹谋害兄弟,子女谋害父母的事情掺杂其中。
毕竟托法娜仙液只是一种毒药,和所有的毒药一样,它并不会分辨你是无辜的,清白或是正直的——无论是个罪人,还是一个圣人,它所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他没法做什么,他不是那些品行低劣的官员,托法娜仙液又着实十分隐蔽,药物发作的时候,受害人不会有非常狼狈或者痛苦的姿态,死去时的神情甚至称得上安详。毕竟那时候,他所有的感官和肢体都几乎麻木了。
“哦,”利维了然,这只鸽子难得愿意坐下来和他和和和气气地说话,原来也是有目的的:“你要我去挖墓……因为你不能,你做不到,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属于欲盖弥彰吗?”
“我与你同罪,但我实在做不出去打搅死者安宁的事情,但他们的冤屈又不可不申。我希望他们的在天之灵能够宽恕我。”约拿停顿了一下:“不宽恕也可以。”
“我倒觉得你并不像一开始的那时候那么天真可爱了,或许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或许会有人跟我说,你正走在堕落的路上。”
“这不是每个半天使必经的路吗?就和半恶魔那样。”
“我就说……”利维不怎么高兴地咕哝道,最后还是约拿停了下来,因为他发觉自己又在和这个半恶魔说些和案件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了,他不想和这个半恶魔如同朋友般的相处,真奇怪,为什么呢?
或许是寂寞吧,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有一只洁白无瑕的巨大翅膀,可以将实质性的躯体化作无法触及的金色光线。他能够治愈病人,他能够击杀恶魔,所有的虚伪与做作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任何罪恶在他眼前,都如同雪地上的一点污痕那样鲜明。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是一成不变的,太阳自东边升起,月亮自西边落下,春日里草木返青,冬日里白雪皑皑,浪潮永无休止的击打着堤岸,修道院里一日七次的功课从未被扰乱过——或许外面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但他走出修道院后,发现绝大多数人正如书本上所描述的故事,如修士们所说的那样无知,愚昧和贪婪,即便是教会中人也不例外,人类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弱点,而恶魔就是游荡在羊群外的狼群,他们则是牧羊人,竭尽全力的想要将每一只羊羔赶回羊圈,但这么一天天的下去,约拿也不由得感到了厌倦。
毕竟按照半天使的年龄来说,他还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总是充满了向往与好奇,渴望着新事物。
第463章托法娜仙液(6)
“之前的那位女士怎么样了?”他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利维无法理解地看向他,“南丁格尔女士?”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位,他为这位女士服务,让她逃脱了一场可怕的阴谋,要么是库茨男爵夫人又或是拉结的养母,利维迅速地将近期几位有可能与他有关系的贵女们排列了一番,但约拿只是摇摇头:“我说的是在水晶宫案件中,借着我的手送了你两张荨麻毯的女士。”
“你说那位?”利维故作不知,“那位莉莲女士不是已经受到了女王陛下的雇佣,成为温莎城堡的看守人之一了吗?”
女王陛下是要用驱魔人,但既然要用,就不可能任由驱魔人依然只是一团难以拿捏的散沙。她从这些人中挑出了最好的,然后给了他们一个职位——看守人,名义上来说,他们是为女王陛下或者是今后的国王陛下看守猎场、庄园、城堡的护卫——这个职位原本也就是给当地民众提供的,介于官方与民间之间,他们有着丰厚的薪水,稳定的生活,温暖的住宅,但不会成为一个爵爷。
可以说他们是比原先的阶级迁跃一层或是两层,但也到此为止了。除非地狱战胜了天堂,教会不复存在,不然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人世间攀爬到更高的位置。
对这个结果大部分驱魔人心满意足,另外一小部分或许心有不甘,但心有不甘又能如何,他们只能算是补充,并不是主导者。
“我觉得她不是莉莲。”
约拿沉稳地说道,她可以骗过不谙世事的拉结,但没法骗过他——或许“她”也没有那个意思——但如果真正的莉莲能够做到她这个程度,能够轻易地在一个恶魔领主的领地上狩猎恶魔,她早就成为教会的座上宾了,而不是与一群驱魔人混杂在一起,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
而且之后约拿也借着净化的机会,见过莉莲女士,她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有印象,但她也承认那段印象并不深刻——她告诉约拿说,如果一定要做个比喻的话,那么就是在服用了某种可以触发人类潜力的药物后才能达成的状态,她脱离在躯壳之外,看见那个人借着他的躯壳奔驰,战斗和猎取。说完之后,她甚至松了一口气,“天哪,”她笑道,“原来那真不是我,我还以为我真有那么大的潜力呢,不过我并不喜欢拥有太大的力量。我们都知道,当你身怀珍宝的时候,总会有人觊觎,力量也是。”
“一位长辈。”利维当然可以搪塞过去。毕竟在他面前的约拿,虽然说是一个合作过多次的同伴,但也可以说是他的天敌,对自己的天敌袒露弱点肯定是件蠢事,但他想到了刚刚被他送走的普尔弗马赫医生——面前的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循规蹈矩——他大概猜得到,约拿突然提起此事,事实上是在寻找与他相处的另一种方式。
他当然乐见其成,从北岩勋爵身上他学习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你寻找盟友的时候,最好去找那些好人。哪怕他们是你的敌人,在你们目标一致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背弃你,或是落井下石。
应当是母亲赐予他的天赋告诉他去寻找那些被地狱和天堂在意的事情——比如电。
虽然现在似乎只有天堂在追杀那些太过热衷于研究电的科学家,但天堂和地狱原本就是一体两面的一枚硬币,他们对于人类的迫害从来就不存在上下之分,被教会烧死的科学家是有那么几位,但莫名其妙的死于恶魔之手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