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第2页)
“他们袭击了谁?”北岩勋爵问,利维上前去单手将马车翻回到原先的位置,仔细看看马车上的标识,“是马蒂诺小姐。”在伦敦可不只有一位马蒂诺小姐。但说到最出名的那位,当然就是经常受到女王召见的哈丽雅特。马蒂诺小姐,她未婚,独身,学识渊博,善于辩论,在公共事务上和政治上都有所见解,是个罕见的女性社会学学家。在此之前已经撰写了有关于社会行为学的一系列著作,属于离经叛道的女性中颇为突出的一个。
在此之前,虽然也有人对他颇有微词,但更多人对她表示尊重,毕竟她切切实实的做出了以往人们认为只有男性才能够做到的事情。虽然在贵族中,如弗雷德里克,大卫,北岩勋爵这样的人很少,但要说如班森伯爵以及诺顿伯爵这样的败类也不是很多。总体而言,她虽然遭到非议,但如果他不结婚的话,这些非议似乎也起不了什么很大的作用——是谁那么恨她?竟然撺掇一群显然处于社会最低层的暴徒来袭击她。
“他们怎么还背来了一袋子牡蛎壳?这是刚卖鱼回来?”斯诺医生不解的问道,那些牡蛎壳撒的到处都是,他差点就踩上了一片,看着那锋利的边缘,他直呼自己好运。
“那些啊……”利维快乐的说道,“应该是他们准备剐了这位女士。”同样的,斯诺医生也没听懂,这个“Scrape”是怎么能够用在人类身上的——它通常用于描述用尖锐或粗糙的物体轻轻或用力地擦过另一物体的表面,如刮皮革、刮木板等……
“西帕提亚。”利维提醒,斯诺医生顿时露出了恐惧之色——一开始他想不起来,但利维一提醒他就想起来了。西帕提亚是公元四一五年,希腊的一位女性学者,那时候希腊的诸神早已没落,取而代之的是新兴的基督教会。虽然在那个年代,女性的地位更加卑微——人们只认为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为男人繁衍后代,操持家务,但这位年轻的女性却不这么认为,她向男人的领域——也就是数学,天文和哲学发起了攻击,不断地学习,深入,并且慷慨的将自己的学识教授给其他人,她也确实有这个能力和才华,愿意聆听她教诲的人数以万计,甚至包括了异教徒和基督教徒,她逐渐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威信,曾经数次插手该城邦的公共事务。
一些男性认为,如果她有这样的智慧,即便插手公共事务,侵入男人的权利范围也无可厚非。但还是有些人认为她已经违背了神灵的教诲,不是个男人,也不是个女人,只是一个怪物。
这点新到任的大主教希比尔更是深有同感。
对他来说,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可憎的恶魔,她数次挑衅他的权威就算了,居然还声称,他所计算出来的复活节日期是错误的。这已经不是在挑战权威,而是在动摇基础了,希比尔忍无可忍。于是他从城外找来了一群贫穷的基督徒,他们无知。愚昧,贪婪,当然也不知道,西帕提亚拥有的智慧有多么宝贵,在大主教的煽动下,他们轻易就相信了西帕提亚是一个伪装了自己的恶魔,她来到人间就是叫人堕落的,而且已经有不少青少年受了她的害,即将走向无尽的深渊。就和今天的这群暴徒一样,他们只认为,自己的行动既公正又纯洁,他们毫不犹豫的在西帕提亚前往会场的路上阻截了她,把她从马车上拖下来,殴打她撕光她的衣服,然后把她拖到一个广场上,用锋利的牡蛎壳割下她身上的肉,最后把她烧死。
很显然,有人正企图重现这个所谓的圣迹。
如果不是事情恰好发生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之中居然还有两个非人类,听觉敏锐,说不定这些家伙还真能成功,毕竟这里距离泰晤士河的河岸不远,附近就有一个隐蔽的小码头,他们只要把她拖到码头跳上船,让船只顺流而下,就可以直达东区。
在那个混乱的地方,就算警察能够及时找到这位女士,他也早已化作一捧灰烬了。
但这可不太对,希比尔想要谋杀西帕提亚是有原因的,有西帕提亚。他永远无法成为那个城邦的第一人,但杀了马蒂诺小姐有什么好处?马蒂诺确实在社会学上有研究和成就,但无论怎样,她的地位也无法比过其他的男性社会主义学家,她毕竟是个女人。
她确实受到女王的宠信,但她还能因此在政府或是在军队中任职不成?
利维看向北岩勋爵,北岩勋爵慢慢地,微微地点了点头,意思就是允许他用半恶魔的手段去调查这件事情,而不是慢慢的等这些人开口。
半恶魔做起事情来可比人类有效率得多了,街道上的血迹还未打扫干净,警察们还在等待“警车”,也就是警察厅用的载货马车,马车没有篷子,两侧车厢向外倾斜,原本是为了载更多货物的,现在可以一次塞进七八个,十来个人——最后一辆“警车”慢腾腾地驶来时,利维提着那个已经变成了白痴的唆使犯回来了,他神情古怪,北岩勋爵不由得紧绷起来,。
“我该说什么呢?”利维招手让大卫。阿斯特过来:“赶快叫你的记者来,出大事儿了。”
“大事儿?”
“你大概想不到这家伙说了什么,”半恶魔神情凝重:“他居然不是收了什么人的钱——他的妻子想要毒死他,被他发觉了,他痛打了她一顿,并要把她送进监狱,然后……那婆娘哀嚎着说:她也是受了女巫的诱惑……”
“女巫?”
“马蒂诺小姐,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能信了那女人的话——他的妻子连给马蒂诺小姐做仆人都不够格,总之,她说她们在教堂里相遇,听说她的丈夫经常打她,就给了她一瓶毒药……”
“托法娜仙液?”
“托法娜仙液。”
第467章托法娜仙液(10)
“阿斯特先生,请您过来看看!”一个记者,突然叫道,阿斯特立即向他走去。这个年轻的记者当然是大卫。阿斯特带到现场来的,其他还有三四名记者正在现场记录和询问。而这个年轻的记者着力点都在罪犯身上,他靠近了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罪犯,这个罪犯性情格外桀骜不驯,嘴里一直在不干不净的骂着一些类似于恶魔的娼妇,地狱的母猪之类的词语。
但这时候的男人骂起女人来,尤其是那些底层民众用的词都差不多。所以记者并没有在意,他在挨了警察重重的两棍子下后安静了,不敢再喊出声来,但他还是不那么甘,。在押送上囚车的时候,他还想要从囚车上跳下来逃跑——当然没成功,他跌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牙齿都飞了出去,两个警察飞快赶到,恶狠狠地挥动棍子打他的脸和脊背,打到他瘫软,然后被两个警察合力抬起来,扔进了囚车。
在这个过程中,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掉出了一卷卷得紧紧的小画册,记者也只是一时好奇,跑过去把它捡了起来,结果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本粗制滥造的宣传册。这种小画册自从印刷术普及之后,就泛滥存在于任何一种观念,任何一个口舌,任何一张广告,似乎一切垃圾可以在上面堂而皇之地占据一席之地,记者没指望能发现什么,只是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在报道上加上这么一段——“这位先生是受了某种思想的蛊惑,才做出了这种疯狂的行为。”
但他没想到的是,才一打开,就在第一页上看到了硕大的托法娜仙液几个字。要知道大卫。阿斯特带他们来是有目的的,这不是一场自由发挥,是一个命题作文,他们要做的是将托法娜仙液这个可怕的单词尽可能的予以压制与稀释——他们要将这场未遂的谋杀视做一种个人行为,而不是一场有组织的行动;他们要安抚民众的情绪,告诉他们,这只是有人在哗众取宠,免得引起又一场猎巫风波;尽可能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道他们还没来及动笔写下第一个字,就已经看到了这些——最糟糕的事情事实上已经发生了。
阿斯特接过他手中的画册,匆匆翻阅,越看他的神色就越难看。在这张小报上,居然有人公开宣称,曾经在意大利形成了一场庞大死亡风潮的恶魔毒药,又在伦敦死灰复燃,新的女巫又出现了。她们携带着大量的毒药,向所有不安于室的女性兜售,唆使她们去杀死自己的儿子、兄弟、丈夫和父亲。他们将之称之为是一场女性对男性的战争,或者说是恶魔的娼妇们对虔诚教徒的报复……就算是那个年纪轻轻的记者看了这个都不由得一阵头昏目眩,面色苍白,别说大卫。阿斯特。
他太知道那些愚昧的民众了,有时候只需要一瓶酒,几个先令,几句合心意的抱怨,或者是一场不在心的恭维与奉承,就能够立即叫他们热血上头,干出些你想象都想象不到的事情来,尤其是他们还人多势众。
有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就看有人喊叫着从身边冲过,他们就跟上去。
一只手伸过来,抽起那份小画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