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第3页）

沈筠不跟他计较，反而一脸诧异地转向云筑：“你们怎么在这儿的？”

可云筑还没等张开嘴，老乞丐就在旁边接过了话：“我拣来的嘛。”

“不晓得哪里冒出来一帮子强盗呢，家家户户的抢。”老乞丐原本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说起这些又收了回来：“河里头也抢，没钱，生意做不得，河上的船就把人都扔回岸上。”

见沈筠看过来，又谄媚地笑起来：“我找不着你，可担心，就整天到处找，看见跟你一块儿的人被赶下来，就捡回来了嘛。”

原本以为要好一番找，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事情就好办了。

沈筠点点头，歪着头看江生：“我要回京城，你跟不跟我走？”

“走呢走呢。”江生一叠声应着。

沈筠于是又转头看向云筑：“你呢？你准备去哪？”

然而这一次，云筑还是没接上话，身后岑照川已经替他应下来：“他当然也得去京城。”

就剩下这么一个，还要被拉着当人质，来来回回地讲街坊亲友如何惨死，成为推动舆论最好工具。

“你给我闭嘴！”

沈筠气得头疼，回头瞪了一眼岑照川。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沈筠说着，又掏出了一袋银钱：“你想去读书吗？或者云游？做点小生意？怎么样都可以。”

沈筠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放缓声音劝：“没什么当然的。”

“多谢姑娘美意。”云筑终于自己开了口，声音依旧温和得一如初见：“可我确实得去京城。”

“为什么呢？”沈筠不明白。

明明他的仇家已经死绝了，甚至曹寿还由他亲手所杀，剩下的人自有朝廷一一清算，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坠在无休止的痛苦里，一遍遍重温噩梦一样的惨状。

“他们应该被知道，也应该被记得。”云筑很认真地盯着沈筠的眼睛：“只有我在，他们才不会被遗忘。”

他并没有把话挑明，可沈筠却也听懂了。

无辜惨死的千余珠户必定可以引发朝野震动，可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再令人震惊的事情也终归会随着时间淡去。

可如果云筑在就不一样了。

这个唯一幸存下来的亲历者，会将成为珠场里的千余亡魂的活碑，人们只要看见他，就会想起惨烈的屠戮，想起惨死的珠户。

而与此同时，人们投射过来的，那些或同情或怜悯的眼神，也会让这块活碑的伤口永远流着血。

沈筠忽然觉得有点冷。

身后，岑照川一步步走过来，声音有些闷：“我会安排好的。”

“多谢陶公子。”云筑深深弯下腰。

而后直起身，面对着沈筠再一次弯下腰：“也多谢沈姑娘。”

沈筠抽了抽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回头看向岑照川，却忽然发现岑照川的步态有些不自然，膝盖弯折间似乎格外僵硬。

“你腿怎么了？”沈筠皱眉。

可下一瞬，岑照川却又恢复了常态：“没什么，风吹的有点冷。”

微苦的药味儿随着他的动作飘过来，沈筠忽然想起有好几次都听人说过他腿的事儿。

她记得在京城两次遇间都闻到过这股味道。

此番从京城一路过来，都没闻见过，好像就是前几天，又是泡水又是推船，折腾一番之后他才用的药。

想来是受不得寒。

正想着，岑照川已经开始催促了：“既然找到了，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