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二十二 战争也制造了一个权势炙热的多尔衮和一个谷底风寒的孝庄(第4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孝庄当然不会想到这些,也不愿知道这些。她在按照自己的需要思索着:

“宁寿宫也沾上了贼味匪气啊,真是阴错阳差的安排。这个草丛里蹦出来的俘囚,可能毁掉自己的一生,刑部里布满了多尔衮的爪牙,能闻不到一点味、听不到一点风吗?杀掉这个俘囚,也许是最为安全的办法。可是,怎样向伊罗根说呢?婉儿能不起怨恨之心吗?难道也要株连杀掉吗?……

“需要伊罗根啊!需要伊罗根对多尔衮不解的仇恨,需要伊罗根高强的武艺为自己出力,需要伊罗根知恩不忘的忠心保卫自己的儿子福临啊!……

“需要婉儿啊,蒙丽花死了,婉儿是自己心灵上的慰藉。不仅因为她长得像蒙丽花,还因为她与蒙丽花有着酷似的聪颖和泼辣。再说,苏麻喇姑去了位育宫,婉儿成了自己的帮手,她有着与苏麻喇姑同样的忠心。她是自己六年心血培养的啊……

“战争杀掉了巴泰、德马护,多尔衮逼死了豪格和姑姑。自己也要亲自杀死婉儿和伊罗根,让多尔衮舒心顺气地看热闹。天下有这样傻的女人吗?可是,大清的皇太后,却要保护一个反对大清的贼子,天下又有这样愚蠢的皇太后吗?……”

孝庄抬起头来,一把抓住苏麻喇姑: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在孝庄伏案思索中,苏麻喇姑也在低头思索。因为她肩上没有孝庄那么重的包揪,心里没有孝庄那么多的感情冲撞,又处于客观的地位,所以,她的思索的结论,比孝庄更为明确和现实:保住这个俘囚的生命,换取婉儿和伊罗根更深、更厚、更牢固的忠诚,以对付多尔衮。孝庄的询问,给了她一个极好的时机:

“皇太后明察。摄政王搞的这个‘献俘受俘’,原是一场跳加官,不能让他太顺心了。你一味退让,反而露了咱们的底。对待这个‘草上飞’,要奴婢看来,只有两个字……”

“两个什么字?”

苏麻喇姑正要低声讲出,婉儿惊慌地闯了进来:

“皇太后,出了大事了……”

苏麻喇姑一把搀住婉儿,孝庄霍地站起,她俩都以为伊罗根把“草上飞”的情况告知了婉儿,一时都愣住了。孝庄在刹那间的迟疑之后,厉声问道:

“出了什么事?……”

婉儿双膝跪倒禀奏:

“快救救肃亲王的王妃阿尔寨吧!今晚,摄政王要纳她为妃……”

孝庄蒙了,苏麻喇姑傻了,她俩都呆住了。婉儿放慢声音说道:

“刚才肃亲王府总管禀报:王妃阿尔寨已不在天牢,被人抬进了南宫王府,今晚就要纳为摄政王的妃子了。”

孝庄听清了。头昏,胸闷,心里像堵着一块带棱带角的五色石,难受得想吐,可又吐不出来,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了,泪滴了。

苏麻喇姑听清了。震惊,慌乱,愤恨,怜悯,想叫,想骂……各种心情揽在一起,汇成了控制不住的泪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婉儿讲清了。她是从睿亲王府逃出来的,知道多尔衮的凶狠残暴,特别是对软弱善良的女人。她瘫软在地,无力站起,双手掩面,弯下腰去,以头触地,咬紧牙关地呜咽起来,泪水湿面了。

宁寿宫里,三个女人都在流泪。

孝庄的泪水为谁而流?为了豪格在地下那不安的灵魂,为了阿尔寨难堪而可怜的遭遇,更为了自己日后难卜难定的命运啊!

历史上残酷的权势之争,其结尾,总是在可怜的女人身上,留下了难以洗刷的血花。胜利者跃马于失败者的妻妾肉体之上,发泄其心灵上、精神上、肉体上的报复,在这种曲扭人性的特殊享受中,施行人间最为残酷的肉刑。历史上这种令人心神战栗的传闻,终见于今夜的南宫王府,而且是胜利的叔王跃马于他的侄媳肉体之上,真是罕见的残忍啊!天哪!自己与多尔衮这场较量失败之后呢?也是这样的命运吗?……

苏麻喇姑的泪水为谁而流?为了肃亲王悲惨的结局,为了皇宫里无奇不有的惨剧,为了可怜的阿尔寨,更为了她的主子孝庄:

“红颜薄命啊!都说阿尔寨的长相、个头酷似皇太后,这也是一种不祥的征兆啊!六年来,主子高贵的皇太后身份,震慑着多尔衮贪婪好色的目光;主子手中紧握的后宫特权,压制着多尔衮心中**成性的邪火。如果有那么一天,高贵的身份遭贬了,手中的权力失落了,可怜的主子,不也是多尔衮的猎物吗?天哪,但愿在这皇宫里,别再出现第二个阿尔寨……”

婉儿的泪水为谁而流?为了她死去的主子——多尔衮的福晋——其丽格,为了苦命的、俘囚一样的阿尔寨,更为了长相、个头都酷似阿尔寨的孝庄:

“但愿天上的雷电,头上的流星,**的坐骑,能显露灵光,劈死、砸死、摔死那个没有人性的**鬼,让阿尔寨得到拯救,让皇太后免于横灾……”

一盏泪烛,照映着三个流泪沉默的女人。

一个值夜的宫女急急走了进来,向孝庄跪倒:

“禀奏皇太后,内院大学士宁完我大人请见皇太后……”孝庄心头一热,站了起来,正要下旨在宁寿宫正厅召见宁完我,一阵急剧的、有节奏的“二踢脚”鞭炮的响声隐隐传来。她仔细一听,是从南宫王府的方向传来的。她神情凄然,脸色苍白,手扶桌案,喃喃自语:

“阿尔寨,我……”孝庄咽下了要说的话,泪珠又滚落下来。

深夜戌时的更鼓声响了,显得格外的瘆人……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