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春去秋来夜复夜没完没了的愁苦啊(第2页)
婉儿又失声痛哭起来。苏麻喇姑和伊罗根都低下了头。孝庄也闭上了眼睛,爱抚着婉儿的头发,任婉儿哭泣,散尽心中的悲痛。待婉儿哭声停歇,孝庄睁开眼睛娓娓地说:
“这就是我的恩德啊!这话我对摄政王多尔衮说过,对辅政王多铎说过,对户部尚书说过。今晚说给你们,是想让你们知道,在这紫禁城里,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白痴昏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也有人懂……”
婉儿似乎明白了孝庄话中的含意,抬起头来,用泪珠晶莹的眼睛望着神态肃穆、沉痛的孝庄。伊罗根也抬起头来,神情专注地聆听着孝庄说出的每一个字:
“现时,我求你们了。伊罗根,我知道你的忠心,我相信你的为人。我把皇上交给你,你要寸步不离地保护他。他要不听话,你可以强迫他。”
伊罗根急忙叩头领旨:
“奴才以死保护皇上的安宁。请皇太后下达懿旨谕知皇上,恕奴才惊动圣躬之罪。”
“这个自然。由苏麻喇姑传谕皇上。”
苏麻喇姑领旨。
“婉儿,对你,我什么也不说了。今后,在这宁寿宫里,你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没有照应到的,你大胆提个醒。我一时疏漏欠缺的,你放手地补个空。对六部尚书的奏请,先用一个‘疑’字推敲他,免得咱们被人家暗算了。
现时,天也黑了,你趁着这黑夜,和伊罗根一起,看望你那苦命的哥哥去……”
“不,我不去见他,他是罪犯……”婉儿说着又流下泪来。
“罪犯?肃亲王不也是罪犯吗?我也去天牢看望过,可惜去晚了。”孝庄转身对苏麻喇姑说:
“到总管那里取三百两银子来!”
苏麻喇姑应诺走了出去。孝庄扶起婉儿:
“就穿这件衣裳去吧,他明天就要去宁古塔了,说几句话也好。我眼下只有这点能耐,保住了他的性命,可无法保他不受苦啊!如果苍天有情,怜悯我们,有朝一日,也许有个兄妹团聚……”
婉儿跪倒谢恩,被孝庄搀住了:
“伊罗根,你去安排吧!千万要小心,别让任何人知道实情,免得走漏风声,叫多尔衮抓我们的把柄……”
这时,苏麻喇姑拿着三百两银子走了进来,放在桌案上。孝庄对伊罗根说:
“这三百两银子你拿去。一百两打点解押俘囚的军校,买个手下留情,路途平安。一百两交给婉儿的哥哥,要他到宁古塔后,苫间草房,置件衣物,免受风寒。一百两请那位解押俘囚的军校,路过盛京时,交给看守昭陵的索尼……”
伊罗根叩头应诺。
“我现时心绪很乱,你们去吧!”
婉儿和伊罗根谢恩离去了,室内只剩下了孝庄和苏麻喇姑。在一阵四目相对的沉默之后,苏麻喇姑开了口:
“皇太后又惦念索尼了?”
“索尼长于应变,善于周旋。若索尼在京,多尔衮必不敢如此嚣张……”
“看来婉儿和伊罗根更加忠心了。”
“但愿如此。如果我们身边没有几个贴心人,这日子还有过头吗?……”
“五凤楼上的情况,皇太后都知道了?”
“只知道多尔衮最后那一丝狡黠的微笑……”
“那确实是一丝使人脊梁骨发凉的微笑啊,也许多尔衮又有一个毒招儿快要出现了。”
“你也这样想?”
“皇太后不是常说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见微知著吗?”
“可风起何处?雨从何来?这个‘著’又会是什么样的急风暴雨?我们全然不知啊!兵家常说:以己之心,推敌之心;以己之能,推敌之能;以己之智,推敌之智,乃制胜之术。可‘智’有高低,‘能’有大小,‘心’有不同,要把握南宫王府的情况,难啊!可惜南宫王府那个看门老人阿鲁嘎病故了……”
“阿尔寨昨夜进了南宫王府,成了多尔衮的王妃,也许能从她的口里……”
孝庄心头骤然一惊,微微摇头,沉默了。
烛光在沉默中跳动着,照亮了孝庄沉思而忧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