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逆天道内外勾结 焚三殿毁尸灭迹(第2页)
史复眼光一寒,淡淡道:“上策,趁迁都未久,北迁京卫将士水土不服之机,纠集旧部逼宫,诛太子太孙,逼皇上逊位!”
“什么!”朱高燧倏地从椅子上蹦起,满脸惊慌地摆手道,“这不行!”
“为何不行?王爷召在下入幕,不就是为的此事么?”史复反问道。
“话虽如此!”朱高燧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可逼宫非同小可。现仅北京城内就驻着二三十个卫所,再加上京畿和附近边塞,总兵力不下三十万!本王仅有三护卫,就算加上那些老的行在京卫旧部也不过十卫。凭此举事,兵力不足不说,只要父皇出面登高一呼,我部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史复继续撺掇道:“可现在不动,将来机会更加渺茫。待朝廷在北京安定下来,肯定会逐步削弱王爷势力!”
“那也不能如此鲁莽,此事需从长计议!没有万全把握,不可轻动!”朱高燧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十足把握?”史复苦笑连连。这位赵王和汉王性格完全不同,朱高煦是典型的武人,本身不谙谋略,但只要下定决心,便敢不管不顾地干到底。史复入其幕,正好可以弥补不足。而朱高燧正好相反,这位皇三子思虑之缜密、计议之周详虽不能说出类拔萃,但在永乐的三个儿子中也算佼佼者。可惜的是,此人优柔寡断,缺乏成大事者所必需的果决和胆识,史复在他手下远不如在汉府时畅快。只不过他之所以入赵府,一多半是受其胁迫,所以就算觉得朱高燧难成大器,但也无法袖手而去。
史复的目光中明显透露出恨其不争的意思,但朱高燧只当没看见,他一挥手不容置疑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谋定而后动,方是正理!”
就怕是时不我待!史复暗中嘀咕,但面上也不再争辩。
朱高燧接着道:“先生且将另外两策说来!”
史复无可奈何地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下策,王爷主动上奏请求就藩。只要您离开北京,便就算勾结宫中之事被发现,东宫因着您已放弃争储,多半就会既往不咎。至于皇上那边,更就不用说了!”
“那不行!”史复一说完,朱高燧便断然否决,“东厂这次是不是针对本王都不一定呢!本王这就归藩,未免也太杯弓蛇影了!再说了,二哥犯下那么大的罪也不照样还是藩王?既然就藩能被当作后路,那真到那一步时再做此计较不迟!”
史复知道朱高燧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此策也就是一提罢了,遂道:“那便只有中策了。咱们可以想个办法,让皇上放弃追查对食,这样王爷在宫中势力便可保全!”
“这倒不失为稳妥之策。可是父皇整肃后宫之意甚坚,想让他放手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眼下已是三月底,马上就要入夏。立夏一过,北京雷雨便就多了起来。咱们可以借此天时,给皇上送份迁都大礼!”史复脸上露出一丝阴笑,见朱高燧一脸迷茫,遂将腹中想法说了出来,末了得意扬扬道,“上天震怒,看皇上还敢不敢为所欲为!”
史复说完,朱高燧立时面白如纸,他呆若木鸡般立了许久才讷讷道:“这也太狠了吧!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这对父皇可是致命一击啊!”
“非如此不足以使皇上罢手!何况……”史复嘴角浮出一丝狞笑,意味深长道,“要他真就一命呜呼那反而更好。皇帝暴卒,朝中又人心浮动,殿下正好火中取栗,打东宫一个措手不及,一举鼎定乾坤!”
朱高燧目瞪口呆,半晌,他突然上前揪住史复衣领怒喝道:“杀不尽的建文奸臣!你这是要借本王之手,为朱允炆报仇!”
“王爷放手!”史复一把将朱高燧的手架开,毫不畏惧地望着他那张扭曲的脸,“您要这么想,在下也无话可说。不过就算如此,可最后也是您赚了大头!”说着,他回到自己的凳子前坐下,一字一句道,“在下只是建言,是否采纳,全由王爷决断!”
狂热,畏惧,愤怒,贪婪,各种表情在朱高燧脸上不停变换着。过了一盏茶工夫,他才默默走回案后坐下淡淡道:“先把第一步做成,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说完,他又把目光对准黄俨,和颜悦色道,“黄伴伴,这事还需你相助!”
黄俨猛地一哆嗦,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下来。这些年,这位大太监没少给朱高燧通风报信,但今天史复所言之事太过骇人。别说黄俨一向处事谨慎,就算他胆大如斗,想到此事失败的后果也不禁汗如雨下。见朱高燧死死盯着他,黄俨越发胆寒,犹豫了许久方嗫嚅道:“王爷,这可是要凌迟的啊!”
“黄伴伴!”朱高燧一脸无奈道,“本王也是没有办法!不如此,我赵藩这次难逃大劫!”
史复却不似朱高燧这般温和,见黄俨畏惧,他冷冷一哼道:“你和我赵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赵藩要倒了,你也没有好下场!”
“可是……”黄俨被逼得都快要哭了。
“黄公公!”史复重重地叫了一句,又语重心长道,“公公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想想。皇上已经六十二了,一旦他驾崩,太子登基,你该是何下场?”
黄俨一下子面如死灰,迟疑许久,他无可奈何地一咬牙道:“也罢,老奴这次就为王爷豁出去了!”
“黄伴伴高义!本王感激涕零!”朱高燧大喜,赶紧上前一把抱住黄俨的臂膀鼓励道,“你别担心,咱们好好谋划,必能万无一失!”
用过晚膳后,永乐在乾清宫御书房与朱瞻基叙了会话,又和随侍的杨荣下了两盘棋,待亥时一过,便打发他们告退。二人出去后,江保凑上来道:“皇爷,今夜要不要去哪位娘娘那?”
永乐望了望窗外的天空,但见黑云密布,星月无踪,遂摇摇头道:“算了!明天还要上朝。叫马云把香汤准备好,朕沐浴后便就歇了。”
“是!”江保答应一声,随即推门出去。永乐从书架上拿起杨士奇编的《历代名臣奏议》翻了会,待马云进来回禀香汤备好,才在他的侍候下进入澡房。盥洗过后,永乐穿了件轻薄的绸衫返回暖阁休息。
进阁后,永乐命马云将蜡烛灭了出门,自己躺在舒适的卧榻上一时睡不着,便在脑海中梳理近期的朝政。
经过数月的喧嚣和忙乱,朝廷终于步入正轨,各大衙门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公务,从南京迁过来的贵戚官吏们也在北京城里扎下了根。尽管私下里还是有不少人怀念烟雨秦淮的富庶和繁华,但永乐相信,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人终将习惯燕赵的朔风。
随着朝廷的迁入,北京城内的营造也接近尾声。为了这次规模浩大的建设,天下投入了巨大的人力和财力,甚至引发了山东的白莲教之乱。不过,这一切终于告一段落了。工程结束后,大批工匠可以回乡安居乐业,户部也可以卸下一笔沉重的负担。而这座耗尽心血打造的大明新京,将大大改变天下的气运。每次,当永乐乘坐舆驾走出乾清门,看着巍峨庄严的奉天、华盖、谨身三座大殿,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