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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时局易南北乱起 漠北败明军折戟(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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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赴明军营中求见,张辅得报,赶紧找来沐晟和交趾布政使黄福,三人一琢磨,这陈季扩是真是假谁也不知。即便其果真为陈朝王族,当初朝廷寻访陈氏后人时他不现身,眼下却又跳出来说自己是陈朝后裔,这又是何道理?何况如今安南已回归中国,他此时请封,无疑是要朝廷撤掉交趾布政司,这种事别说朝廷绝不可能应允,亲手光复安南的张辅、沐晟还有黄福更不会答应。而且张辅他们还有个顾虑:当初朝廷收回安南,虽然实际上是为了光复汉唐故土,但表面上却是以陈朝无后为借口的。而陈朝无后的说法,正是来源于张辅他们在奏疏中的凿凿之言!一旦承认陈季扩的身份,那张辅他们不仅有欺君之罪,朝廷痛失交趾之余把怨气撒在他们几个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思来想去,三人一致得出结论:无论这陈季扩是不是陈氏遗族,必须认定其为假冒无疑。因此张辅当机叱斩来使,并立刻出兵平叛。叛军求和不成,无奈只得死战。时贼帅邓景异据庐渡江太平桥,阻断两岸交通;伪金吾将军阮世每率军二万于江两岸大建栅寨,并搜罗各式船只六百余艘横于江上,杀气腾腾地只待明军来攻。明军杀至,正值西北风大起,张辅趁势而动,率云阳伯陈旭等一众部将驭船顺风猛攻。叛军本就势弱,又失了天时,再加上面对的是当年短短两月就剿灭胡朝,一战威震天南的英国公张辅,叛军立时大溃,邓景异、阮世每率残兵脱逃,伪监门将军潘低以下二百官吏被俘。张辅获胜后,督军乘胜追击,同时飞骑向朝廷报捷。

出使西洋、光复交趾,这是大明在开拓振兴国策指引下收获的丰硕成果。再加上海内的安宁富庶以及象征皇皇文治的《永乐大典》,如今的永乐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强盛的气息!只要丘福再击败鞑靼,横扫漠北,那他便可确信自己统治下的大明已经达到了鼎盛,而作为永乐盛世的缔造者,自己也将功载千秋,成为万世所公认的帝王楷模!

“皇爷!”就在永乐志得意满之际,乾清宫打卯牌子马云小心推门进来,轻声禀道,“二殿下、三殿下还有兵部尚书方宾在奉天门外求见!”

“他们几个一起?难道是漠北有军情?丘福他们这么快就打败鞑子了?”永乐先是一怔,继而想了想,随即直起身子道,“唤他们来这里见驾!”

马云应声出门,不一会,朱高煦、朱高燧还有兵部尚书方宾三个便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一进门,朱高煦“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满脸泪水道:“父皇!开平急报,漠北大败,我军全军覆没!淇国公他们……被鞑子杀了!”

“什么!”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永乐的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落谷底。看着哽咽不止的朱高煦,他先是呆若木鸡,继而一阵头晕目眩,最终双眼一黑,身子瘫倒在座榻上……

永乐七年八月十五,淇国公丘福率轻兵突进,于中途中伏被擒,后怒骂贼寇被杀,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一同遭戮。五将殁后,阿鲁台趁势追击,十万明军群龙无首,被一举聚歼,永乐遭遇登基以来最为惨重的失败!

朝廷没有隐瞒丘福兵败的事实,何况也不可能隐瞒得住。此次阵亡军士有一大半是从行在卫所征发,他们与城中居民有着各式各样的联系,或为亲戚,或为朋友,或为邻居,或为熟人。当晚,城中四处哀号之声,无数军民焚纸燃香,挂起招魂幡,北京城上空蒙着一片阴霾。

文明门内的临时府邸里,汉王朱高煦也是心如死灰。此次死难的丘福等五将都是他在朝中的最大助力,就是那阵亡的十万将士,其中也有好些是他靖难时带过的旧部,是他在军中最重要的根基。他本期望着他们在北征中立下大功,成为自己入主东宫的最重要砝码,可未曾想一仗下来,所有老本都赔了进去。从得知丘福全军覆没的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自己败了,而且败得十分彻底。从此以后,汉王府与东宫的实力对比已发生了逆转,那个曾经近在眼前,看上去触手可及的太子宝座,如今已似飘零的残叶般,无可奈何地雨打风吹去了!

与哭成烂泥的朱高煦以及失魂落魄般的纪纲不同,史复显得十分冷静。丘福的惨败也同样出乎他的意料,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史复在朱高煦身上投入了巨大的心血,要借着这位王爷实现自己的梦想,他绝不能允许汉王就此一蹶不振。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赶紧找到对策,挽救汉王行将崩溃的命运!

“够了!”沉默良久,史复突然一声大喝,打断了两人的哀叹。面对他们惊讶的目光,他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哭有何用?难道王爷准备引颈就戮吗?”

朱高煦苦笑一声,双目无神地喃喃道:“大势已去,本王能奈何得了?”

“糊涂!眼下殿下还有皇上的宠信,还有汉藩三护卫亲军,五府中也还有大量支持者,何谓大势已去?不过就是败了一阵而已,何以颓丧至此?”史复看着朱高煦颓丧的脸,咄咄逼人道,“能成大事者,莫不是历经艰险才修得正果!殿下连这点心志都没有,又何必来争什么皇储?莫如一早就向东宫摇尾乞怜,求得一富家翁罢了!”

“你……”史复的无礼让朱高煦诧异的同时也有些恼火,但这番话也起到了效果,他总算止住了哀戚。而一旁的纪纲却窥出了些门道,双眼中冒出希冀的光芒,一脸期盼地道,“难道先生有计可扭转乾坤?”

“那得看咱们的王爷还有没有雄心!”史复望着朱高煦,不无轻蔑道,“若王爷就此自暴自弃,那就算有回天之术又有何用!”

朱高煦眼角一跳,冷冷道:“先生不用激将,有什么良策但请直言!”

话虽这么说,但史复一见朱高煦的神色,已知道激将法多少起到了些作用,心中顿时一喜道:“请王爷重振精神,来日廷议时请命领军出征。只要王爷能战胜鞑靼,那不但可以重振声威,还可借机重新在军中培养势力,弥补丘福前番惨败之失!”

“领军出征?”朱高煦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这绝无可能!这几年来,父皇虽对本王器重有加,但即便是在朝堂也绝不许本王直接理政,只能从旁赞襄。朝堂理政尚且如此,何况出兵放马?”

“史先生说得有理,此乃殿下东山再起之最大机会,无论如何都当尽力一搏!”纪纲也跟着撺掇。

闻言,朱高煦沉吟半晌,一咬牙道:“好!便依你所言,明日廷议本王亲自请征!”

“在下倒觉得殿下还是别直接出面得好!”史复想了一想又道,“亲王领兵,毕竟触动了陛下的隐忧。若能稍加变通,效果或许更佳!”

“你的意思是?”

史复“嘿嘿”一笑,走到书案前拿起笔蘸满墨汁,在案头的宣纸上写下了大大的一个“赵”字。

朱高煦见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道:“三弟虽说与本王关系不错,但像这种事,恐怕他未必会答应吧?”

“在下正是要借此机会,试一试这位赵王!”史复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朱高煦仍有些信心不足,藩王领兵毕竟犯着忌讳,如果真能说动三弟出面,无疑比亲自出头要好得多。想到这里,他点点头道:“便如此吧。先生且先在府中歇着,纪纲与本王一起去找我那三弟!”

……

就在朱高煦兴冲冲地去拜访朱高燧时,杨荣也借着皇长孙师父的特殊身份直入旧宫后苑,在寝殿见到了朱瞻基。

“小殿下!”将房内下人摒退后,杨荣沉声道,“明日廷议,或将议定对北虏方略。一旦决定出战,殿下觉得这主帅人选会是谁?”

朱瞻基人虽小,但脑袋却机灵得很,尤其是这几年常随永乐左右,心智见识都远较同龄人要成熟。此时见杨荣一脸郑重地提出主帅之事,他稍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深意,当即脸色微变道:“难不成会是二叔?”

“十有八九就是!”杨荣点点头。

朱瞻基脸色沉重下来,他来回踱了几步,忽然眨眨眼笑道:“瞻基年幼,此等大事,恐非能计议周全。故师父此来,肯定不是与我商量对策的,而是已有了应对之策。还请师父明言,我照师父所言去做就是了。”

杨荣没想到朱瞻基心思如此玲珑,倒被他说得一怔,继而也笑道:“小殿下果有甘罗之才,臣佩服佩服!”随即将心中想法跟他讲了。

朱瞻基仔细听完,连连点头,最后向杨荣行一大揖道:“幸赖师父相助,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着这位聪明过人的学生,杨荣也露出放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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