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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只因门户成私计 杖罚下属种诱因(第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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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者,北伐之时,诸大将必是兵权在握。自古以来,将胜必骄。一旦朝廷之赏不能让诸大将满意,则晚唐五代藩镇之祸,立现于眼前矣!二者,渊圣皇帝及其嫡子尚在北朝,我大宋北伐获胜,金人必将送还渊圣皇帝父子。朝中臣子谁无谋取富贵之心?到时若有人借渊圣皇帝之名作乱,则皇上何以自处?”秦桧说道。

赵构听着,心中又是一颤,默然无语——秦桧所讲的两件事,也正是赵构在心中常想的两件事。这两件事就如同两堵高墙一般挡在赵构和众多的朝臣之间,使赵构无法听从众朝臣之请,断然下诏北伐。

“依爱卿之见,朕当如何?”赵构在沉默了半晌之后问道。

“金人既立刘豫,又怎肯与我大宋议和?”赵构问道。

“依微臣观之,近日金人必废刘豫。”秦桧答道。

“爱卿如何能知金人必废刘豫?”赵构疑惑地问道。

“微臣曾在金国居住多年,熟知金国情势。前数年执金国之权柄者,乃完颜宗翰是也。刘豫乃宗翰所立,故对宗翰极为奉承,而对其他金国贵人则不甚礼敬。如今宗翰失势,执掌权柄者,乃是完颜挞懒。刘豫立国多年,却不能胜我大宋,早为金人所厌。如今挞懒当权,便已存有废除刘豫之心。此亦金人不救伪齐,欲以伪齐疲我大宋兵马之故也。”秦桧说道。

“嗯,朕也听说挞懒升了大金兵马左副元帅,甚得金主宠信。只是不知挞懒此人对我大宋如何,是否和那宗翰一样,欲灭我大宋而后快。”赵构道。

“不,不!挞懒此人和宗翰全然不同。微臣在金国之时,和挞懒来往甚密,深得挞懒敬重。挞懒常对微臣言道——北人天生居于北方,南人天生居于南方,此乃上天所定,人力岂可移转?故挞懒执政,必将与我大宋议和。”秦桧说道。

“爱卿所言,可是真的?”赵构心中大喜,急急问道。

“微臣岂敢欺瞒皇上。当初微臣逃归之时,挞懒本可派人追杀,但挞懒却并未为难微臣。当时微臣以为挞懒是出自私情,有意庇护微臣。现在想来,挞懒那时便有议和之心,其默许微臣逃归,正是意欲今日与我大宋议和。”秦桧说道,心想,我话说到此,皇上应该明白——只有我秦桧,才会得到挞懒的信任,也只有我秦桧,才能做成议和大事。皇上要想与大金议和,非重用我秦桧不可。

赵构听着,心中又是狂喜,又是愤怒——赵构狂喜,是因为秦桧所言若是属实,他梦寐以求的“议和”之事便稳可成功。赵构愤怒,是因为秦桧居然和敌国大臣早有勾结,却一直瞒着他这位大宋皇帝。

也罢,只要秦桧能够做成议和大事,些许小节,亦不必计较。赵构想着,道:“朕虽贵为天子,然‘仁孝’大节,不可不论。今上皇梓宫未还,宣和太后(即赵构生母韦贤妃)尚在囹圄之中,朕日夜不宁,忧心如焚。金人若能归还上皇梓宫及宣和太后,朕自当允许议和之事。”

这赵构分明是急于求和,此刻却偏偏摆出一副不得已的样子,实是可笑。嗯,今后我须得多加小心,切不可让赵构在议和这件大事上,逃脱了我的掌握。秦桧想着,谦恭地行了一个大礼,道:“金人既是有心议和,必能顺从皇上之意。”

有“仁孝”二字在前,朕自可大行议和之事。赵构得意地在心中想着,道:“议和之事若是可成,朕自不会忘了爱卿大功。若议和之事不成,则朝中众口铄金,必视爱卿为‘奸细’。到那时,朕纵有庇护之心,只怕也救不得爱卿了。”

“微臣一片赤诚报国之心,可表天日!为了皇上,微臣纵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又岂惧小人诬为奸细?”秦桧高声说着,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

“好!”赵构赞了一声道,“朕明日便下诏,拜爱卿为‘参知政事’,主掌与金人议和之事。”

秦桧听了,立刻拜倒在地,连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次日,赵构便下诏拜秦桧为“参知政事”,同时宣张浚入宫议事。

张浚满怀着忧惧,缓缓走进内殿,跪在御位前行以大礼。

赵构迟迟不肯召见众统兵大将,使张浚心中十分不安,不明白他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帝,以致皇帝“罢政”,对朝中大事拒不做出决断。

“爱卿请起。”赵构异常客气地对张浚说道。

“皇上召见微臣,不知为了何事?”张浚问道。

“天地之间,何事为重?”赵构不答,却反问了一句。

“这个……”张浚万万没料到赵构突然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一时回答不出。

“天地之间,‘仁孝’二字最重。”赵构神情肃然地说道。

“皇上圣明,‘仁孝’二字乃天地之大道,是我华夏礼仪之邦立国之本也。”张浚说道。

“朕在丧中,擅行兵战之事,岂可称之为‘孝’?方今兵困民饥,又当春耕之时,朕若下北伐之诏,亦是大违圣人之‘仁’也。”赵构厉声说道。

“皇上,‘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北伐金虏,正是皇上尽孝……”

“张浚!”赵构忽然大喝一声,打断了张浚的话头。

“微臣……微臣在。”张浚慌忙应道。

“近日有许多朝臣上表,说张爱卿专好揽权,欲以北伐贪求大功,而置社稷安危于不顾。”赵构神情凝重地说道。

“皇上,此乃小人诬告也!微臣忠心耿耿,日夜所思,便是驱除金虏,恢复大宋河山,成就皇上中兴之功。”张浚愤怒地说道。

“爱卿一片忠心,朕岂有不知。当初苗、刘二贼叛乱,爱卿首倡勤王,有救驾大功,朕永记在心。只是爱卿忠直有余,权变不足,有时不免会使人误以为有揽权贪功之欲。”赵构以柔和的语气说道。

“既是如此,微臣只有辞了相位,以去嫌疑。”张浚委屈地说道。

“这倒不必。”赵构笑道,“不过张爱卿居于首相之位,宜乎对‘仁孝’立国之本多加留心。”

完了,我一番苦心谋划,将尽付于流水矣。张浚痛苦地想着。他知道,此时摆在面前的道路只有两条——要么,他坚持北伐之策,丢了宰相之位;要么,他顺从皇帝,大讲“仁孝”,安居宰相之位。在这个乱世之中,有权便有一切,无权便无一切。我要做出一番大事,必先保住宰相之位。张浚想着,再次跪下行以大礼:“微臣自当牢记皇上教诲。”

自古以来,将胜必骄——秦桧这句话,当是至理名言。我大宋的开创之君太祖皇帝,不也是一员统兵大将吗?岳飞此人就算眼前忠于朝廷,可谁又能保证他永远都会忠于朝廷呢?一旦他势大之后,朝廷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必会生出怨恨之意。而其部下欲谋富贵,也会促其背叛朝廷。朕若真将刘光世所辖之军交给岳飞接掌,则恐数年之后,岳飞将重现“黄袍加身”之事也。赵构在心中想着,越想越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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