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2 / 2)
司马衍奇怪的问道:“皇叔初到京师,如何知晓如此清楚?”
司马珂倒也不隐瞒,老实答道:“得谢太常家三公子安指点。”
司马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太常家三公子,朕素有耳闻,的确是难得的奇才,皇叔既与其亲近,也是幸事。如此,便依皇叔之言,迁丹阳尹何充为光禄勋,着令其从速筹办羽林骑。”
谢安四岁时就出名,得到桓彝的称赞,说他风采神态清秀明达,不会比东晋名士王承差,故在整个建康城也是小有名气的,后来更是得到王濛和王导的称赞,自然也传到了司马衍的耳朵里。
关于光禄勋人选的计议已定,两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重建羽林骑,建立一支真正属于小皇帝的亲兵,借此星火燎原,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但是没有得力且可靠的人支持恐怕难以成事。
毕竟东晋皇帝这个职业,苦手中无兵久矣。
饮完茶汤,司马珂看看天色已经快要到了申时,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关闭宫门,正要告退,却听司马衍道:“今日朕甚为高兴,皇叔陪朕到华林苑走走罢。”
……
华林苑,观日台。
观日台高达四丈,是建康宫内最高的建筑。
站在观日台上,全城风景尽收眼底。
夕阳照耀下的建康城,如同沐浴在金光之中。几条主要街道上,两旁商铺如林,货摊如云;街道上熙熙攘攘,百姓接踵,挥手如云,挥汗如雨;即便是那些分支街道,也是热闹非凡,摊铺林立,不比主街道的人流量少多少,在建康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即便篱城一扩再扩,依旧很难找到空置和破落的地方。
最繁华的地方,自然是青溪和秦淮河两岸,妓寨、酒肆、客栈、绸缎铺、胭脂铺等商铺一家紧挨着一家,如同两条长龙一般在两岸蜿蜒而行。河面上五彩缤纷的画舫来回穿梭,隐隐传来婉转清丽的歌声和悠悠悦耳的琴声。
司马珂望着这一城的繁华如梦,不觉有点迷醉了,回过头时,却看到司马衍望着西北面出神,神情极为落寞。
见到司马珂过来,司马衍这才指着远处道:“夕阳落下的地方,便是石头城……”
司马珂朝那边望去,只见如血的残阳的照耀下,远处城墙逶迤雄峙,石崖耸立,那便是依山而筑的石头城了。城下江水浩荡,使得石头城如同虎踞龙盘,扼守秦淮河与长江的交汇口,成为保障建康城的军事重镇。
司马衍望着那雄踞建康西北的石头城,幽幽的说道:“都说建康城固若金汤,谁能想到苏峻仅凭两万兵马,便直捣建康宫……”
说到这里,司马衍突然泪流满面,说不下去了。
很显然,当年苏峻攻入建康宫时,被苏峻关到石头城的一个黑暗潮湿的小仓库中,生母不堪其辱而自杀,是小皇帝司马衍人生最恐惧、最无助、最黑暗的一段经历,那一年他才八岁而已。
见到司马衍这般神情,司马珂心中也稍稍有点难过,低声道:“逝者已逝,陛下节哀。”
司马衍缓缓的抬起头来,眼中的哀伤更浓了:“朕视舅舅们为最亲近的长辈,然彼等只知争权夺利,不以大局为重,才致苏峻之乱。”
“朕视王司徒为亚父,百般敬重,然则朕已行冠礼,依旧朝政不能做主,形同傀儡。”
“公卿满朝,明争暗斗,追名逐利;将士如云,临阵瑟瑟,乌合之众。”
司马衍迎着夕阳,将一肚子苦水向司马珂尽情的倾吐,司马珂无语,只能静静的听着,偶尔安慰一句。
司马衍诉完苦水,似乎心中舒服了许多,脸上又逐渐恢复了血色,轻轻的拍着司马珂的肩膀道:“满朝文武,皆不可信,幸得天赐皇叔与显道于朕,方慰朕心。然则显道五体不全,虽然忠心耿耿,足可信任,却难成大事,朕之所望,全在皇叔一人耳。”
司马衍说的显道,是宦官张桓的字。
想来想去,司马衍也算是真的可怜,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能够信任的,竟然只有一个未及弱冠、刚刚恢复宗籍的宗室子弟和一个在这个时代注定翻不起浪花的宦官。
司马珂突然想起,历史上的司马衍,22岁英年早逝,恐怕绝非正常病逝,其临终之前的那一时刻,该是何等的悲凉,心中不禁一阵恻然。
第22章 搅动江湖的鱼
乌衣巷,王导府上。
此时的建康之内如同火城一般,暑气腾腾,然而府上的东花厅因为绿树环绕,将炎热和喧嚣隔绝在外,阴凉而舒适。
王导身着短褂懒洋洋的躺在花厅的卧榻上,卧榻之后两个俏婢轻摇着团扇扇着风,左侧身旁一个身材较为丰满的婢女则在替他推拿全身穴位,认穴极准,手劲儿也适当,用了自家调配的药油,涂抹在掌心,又在王导身指压、推拿、按揉一番,王导虽然闭目养神,并未入睡,不时的哼唧一声,那神情模样显然是被按得很舒服。
在他的右侧旁边,摆着一张黄梨木的茶几,摆了四色时鲜蜜果,一壶十年陈的黄酒,还有一叠冒着冷气的冰块。
花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身绛衫的王悦缓步而入,低声道:“父亲找我?”
王导示意身旁的女婢停止按捏,缓缓的坐了起来,将手伸向旁边的茶几,又摆了摆手止住要帮忙向前的婢女,示意婢女倒了两樽酒,
王导举起斟满美酒的银樽,轻轻的摇了摇,摇得酒杯里叮咚轻响,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恩准颜弘都致仕了?”
颜含,字弘都,拜光禄勋,今年七十二岁。
王悦正端起酒樽,听到这话手不禁抖了一下,问道:“如此光禄勋一职何人继任?”
王导轻轻的抿了一口,将酒杯放下,笑笑:“你那次道姨兄。”
何充,字次道,任丹阳尹,王导姐姐的儿子,即王导亲外甥,王悦的表兄,不过那时的称谓不叫表兄,姨的儿子,称姨兄。
王悦疑惑的问道:“父亲举荐的?”
王导又抿了一口酒,笑而不语。
王悦恍然,又问道:“何人举荐?”
何充虽然是王导的外甥,也是庾亮的妹婿,举荐何充只能说对王家没有坏处,但是未必有太多的好处,毕竟朝廷中枢一向父亲在掌控,要举荐也会举荐一个完全体己之人。
王导缓声道:“举荐者乃司马珂。”
王悦一愣,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色:“司马珂?”
王悦之所以震惊,主要有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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