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季别云一抬头,便对上了掀开窗帘的王爷。今日王爷没再穿那身麻衫,换了一身正经规制的绛紫宽袍,让人一看便知是天潢贵胄。但贤亲王面上和善的笑意却没变,依旧没什么架子。
“昨夜可真是不太平,幸而你我都在熟睡之中,未曾知晓郑宅祸事。不然若是半夜惊醒,可就再难入睡了。”
他顺着这番话答道:“此事引得人心惶惶,但愿早日水落石出,还京城一个安宁。”
贤亲王没答话,只笑着看了他一眼,便又放下了帘子。
季别云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觉得王爷话里有话。
但昨夜他出发前万分小心,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被任何人发觉。屋内门窗处也做了记号,回房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人曾进入过他房间的痕迹。
难道是他多想了?
一行人走到了西北方的兑武门,远远就见到了城门外的一众右卫军,皆兵甲齐全蓄势待发。而城楼上伫立着一位武将打扮之人,见到贤亲王车驾之后连忙下来迎接。
季别云从言语间猜出这位是右卫实际掌权者,但这人态度谦恭,与王爷你来我往地客套寒暄。
他垂眼听着,心里觉得无趣。不过是官场上最常见的客套话,然而过了许久这番寒暄才停止。
之后那位武将领着兵巡逻去了,他与徐阳随着贤亲王登上了城楼。
站在京城的城楼之上,方圆数里的景色尽收眼底。城外是浩浩江山,回首是繁华的宸京。
贤亲王将手掌搭在砖石上,衣袍被风吹起,一动不动地望了好一会儿风景才回头问道:“徐阳,今日早朝什么情形?”
驻守城门的守卫早已被清开到数米远之外,他们的对话只能被风听去。
徐阳答道:“大理寺昨夜便被惊动了,但早朝时陛下说此事不小,只大理寺来查还不够,下旨要三司会审。”
季别云默默听着。
三司指的是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通常只有要案才会启动三司会审。郑禹身为礼部侍郎,官职不小,又死于刺杀,引起了皇帝的疑心也在情理之中。
“其他人呢,没有进言?”
徐阳摇了摇头,“没听说有人唱反调的,大概都是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暴毙之人吧。”
贤亲王问了两个问题便对郑禹之死不再关心了,又转头看起了京郊景色,长叹一声道:“大好河山啊,我也想走遍大梁,可惜这两年去的最远的地方,却还是悬清山。”
季别云闻言看向悬清山所在的南方,然而他们身处城西,距离太远,视野被半座城池遮挡。他只看见有几只飞鸟从南方飞来,盘旋在城楼上方,久久不肯入城。
贤亲王自己发发牢骚,无人敢答话,他一个新来的更得坚持沉默是金。
视线扫到城楼下方,他忽的瞥见有马拉着板车往外运夯土用的工具,上面还盖了一层油布,几个工匠打扮的人走在一旁。
多看了几眼,便听得王爷道:“好奇?”
季别云有些意外地抬眸,定了定心神才答道:“初来宸京,见什么都有些好奇。”
“无妨,你这个年纪难免好奇心重。”贤亲王也垂眸看着那队人马,“这是运过去给皇陵的,就在宸京以西十里外。”
季别云还等着王爷继续给他介绍下去,谁料王爷说了一句之后便不说了,就像是刻意避讳一般。他忽的回过味来,贤亲王身为当今皇帝的胞弟,又位及亲王,自然会多加小心一些。
等到他们动身回府时,徐阳才低声对他道:“这次帝陵规模极大,圣上即位之初便分派了两万工匠,不过两月,又抽调了一万人过去。”
说话声淹没在车轮滚动之声中,季别云不明显地笑了笑,藏起了嘲弄。再开口时却问:“那先帝陵墓之规模又如何?”
徐阳思考了片刻,耸了耸肩,“中规中矩吧。”
先帝身为开国之君,一生战功赫赫。
大梁建国之前,整个中原被大大小小的国家割裂,政权交迭不断,极难长久。太祖统一了整个中原,之后依旧没有停止,将南边的蛮夷之地——南陈也攻打了下来。
如此功绩,到头来说死也就死了,被抬进了帝陵永世长眠。
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死法,就连死后的坟包也有尊卑之分。
有人黄肠题凑,也就有人抛尸山野。
季别云想到这里便打住了念头,不愿再深想。
宸京街道上走几步便能看见巡逻的士兵,他行在满城戒备之中,只觉得方才的恐慌感逐渐平息了。
这本就是一座集天下荒诞于一身的城池,他又有何惧?
第9章 悬清
距离礼部侍郎遇刺身亡已过去了两日。
最初的恐慌已经在京城中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往日的安宁与热闹。
季别云本本分分地给贤亲王当了两日的侍卫,然而王爷大多数时间并不需要他侍候左右,因此相当于给他放了两日的假。
他没见过谁一开始就放假的,可贤亲王一副体恤他人的模样,他也不便再三推辞。
但在闲暇之余,他偷偷打听了一番郑禹的人脉网络,整理出了线索。
郑禹在朝中风评一般,也有几位交好的朝臣,却碍于朝中禁止结党营私的规矩一直不曾逾矩。而且那几位朝臣品级都不高,也都与灵州没有什么关系,故而不值得深挖。
唯一引起季别云注意的,还是一位与郑禹扯上关系的大人物,当朝丞相,方绥。
方相与郑禹是同乡,在朝中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避讳与他的交集,关系紧密,常有来往。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