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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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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遥出身运州,家世虽然尚可,却也只算是商贾之家,与京城的高门自然攀不上关系。如果这人认识季遥,又是如何认识的?

季别云在一瞬间想了许多,面上只露出一个敷衍的笑。若真的被拆穿,那只好用选择性失忆大法了。

谁料年轻人却先拱手行了一礼,彬彬有礼道:“方才无意听见足下名讳,多有冒犯,只是见足下袖口破了一道划扣,故而冒昧提醒。”

说这话时年轻人脸上还带着笑意,话里处处都是自谦与尊敬,实则这人天生一股矜贵,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自觉带着风度。

季别云摸了摸两边的衣袖,果然在左袖摸到了一处边缘光滑的裂痕,想来是练刀时心不在焉划破的。他虽然心中仍有戒备,却也回了一礼,“在下季遥,字别云,多谢提醒。”

年轻人也道:“方崇,方慕之。”

这么巧,与丞相同姓?

季别云还未来得及说话,袖子便被扯了扯。他偏过头去,看见妙慈正在给他使眼色,只不过使得有些光明正大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朝方慕之的方向转了转眼珠,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方慕之不是第一次遇见此种情形,了然一笑道:“家父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在下沾了家父的光,虚名偶有人知,见笑了。”

这么一说,季别云就可以肯定了。他拍了拍小沙弥的手背,转头问道:“令尊可是丞相方大人?”

方慕之摆了摆手,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值一提”,却并不是趁机炫耀,而像是真的不愿别人提到他父亲。

“此处逼仄,外面说话?”

当今丞相位高权重,私底下的生活却十分简单,就连膝下也只有一位老来独子。传闻方相教子有方,家风甚严,教养出来的方家独子也有逸群之才。

季别云实在不知这么一位天之骄子有什么好和他说的,却也想借机了解丞相方绥,便跟着出去了。

还没走两步便被妙慈扯住了衣裳,他倒退一步,低声问:“有什么想说的?”

“那可是丞相之子啊!我劝施主不要与之过近,也不要贪恋权势,与权贵打交道很麻烦的!”妙慈一脸着急,一串话珠子似的往外蹦,像是真的替他焦虑。

季别云眉头微皱,问道:“这是观尘教你的还是因为出家人要清心寡欲?”

小沙弥一愣,心想这有关系吗?他一头雾水却还是答了:“单纯是因为我讨厌与权贵打交道而已,施主若是不听我也没办法,那季施主自己去吧,我先走了。”

话一说完,妙慈便转身往另一边的门跑去,跑到门口时还回身冲他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季别云刚才听妙慈说话还以为小孩儿急了,眼下见对方没生气,不禁笑了笑。

这孩子,有时候缺心眼似的无忧无虑,有时候心里又比其他人多了一分直觉。妙慈刚才那番话说得确实很对,与权贵打交道不仅麻烦,还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被卷进权力斗争之中,毫不自知地当了牺牲品。

但他既然已经来了宸京,便不可避免地要与权贵打交道。

季别云舍不得放过送上门来的方慕之,转身跨出了门槛。方慕之正等在外面的空地上,离了一段距离,想来没有听见方才妙慈说的那些话。即使他来得慢了些,也很有耐心地等着,并未有任何不快。

“方公子。”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方慕之抬头看了看方向,带头往西边走去,“不如先陪我去一趟文殊殿?”

季别云有些意外,这人倒是很不客气,也不知自己是何底细有何事在身,便让自己陪着走一趟。

好在他确实没什么事,便也陪了。

“方公子是来礼佛的吗?”他随口问道。

方慕之答道:“年岁不小了,终究是要考取功名的,这不考试之前特来拜拜文殊菩萨,祈求文运亨通。”

季别云以为像这种高门子弟,无论心里是否贪图功名利禄,面上一定要装得淡泊名利。谁料堂堂丞相之子,见他的第一面便自己吐露出功利之心,实属罕见,也不知有什么目的。

“不知季公子来此处是为了求什么?”他们走上一座回廊时,方慕之问道。

这个问题季别云不好答。他虽然名义上是贤亲王的侍卫,可是如今被王爷以不清不楚的名义留在这里,也没个正经说法。况且他也不便在丞相之子面前提到贤亲王,故而挑了个模糊的说辞答道:“在寺里暂住,清心静气。”

“暂住?”方慕之有些意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又道,“看足下这身段,想来是习武之人吧?都说习武之人舞刀弄剑快意恩仇,怎么想到来寺里住着,就图个清心静气?”

季别云在心里笑了笑。

巧了吗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也想弄懂贤亲王为什么让他住在悬清寺,看似是把他扔在这里闭门思过,走之前又说让他好好考虑入右卫的事情。他猜不透贤亲王态度是晴是阴,因此也不便如实回答。

他编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话:“大概是我与佛法有缘罢。”

其实他哪里是和佛法有缘,不如说是与观尘和妙慈那俩师兄弟有缘分。

方慕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加纠缠,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了文殊殿前,季别云留在殿外,看着方慕之进香跪拜,一派虔诚的模样。

等到对方从蒲团上起身后,他才收回了自己审视的目光,看向菩萨金身。不得不说,佛像看多了是要比之前顺眼一些,仅仅是注视着金身,便有一种安宁感从心底升起。

方慕之跨出文殊殿,走到他身边时忽的开口:“我方才一瞧见足下的背影便觉得熟悉,倒像是以前见过似的,看到正脸之后那种熟悉感更重了。但我又很肯定我们以前从未见过,足下说奇怪不奇怪?”

季别云好不容易放松的警惕心又绷紧,这话分不清有意还是无心,在他听来却是实打实的试探。

“我也觉得方公子面熟,只是我以前从未到过宸京,想来也很奇怪。”他没有肯定或者否定,反倒将难题抛了回去。

果然方慕之愣了愣,片刻后笑道:“宸京是个好地方啊,若别云想要在京中找些乐子,不妨来方宅找我,我必定奉陪。”

只言片语间就换了个更加亲近的称呼,季别云假笑着点头,回道:“多谢方公子,也祝方公子金榜题名。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方慕之也回了个礼貌的笑,没有挽留他。

季别云行了个礼,转身离开,只觉得那双视线让他如芒在背。他一路上穿过了两条游廊,直到走进了后头的园林之中才放慢脚步。

太奇怪了,方慕之没道理认识真正的季遥,也不可能见过柳云景。

季别云站在飞廊上,转身朝山下望去,文殊殿与其他大殿都收入眼中。他隐约瞥见一个月白衣裳的身影,应该就是方慕之。那人还站在文殊殿外的空地上,又一次往香炉内插香,像是真的很想蟾宫折桂一样。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腹部,想让阵阵的胃痛消停一会儿,然而他一想到那么多事情缠身,痛感似乎更加剧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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