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 / 2)
观尘低头看去,以为自己会看见浓烈的杀意,却只在屋内微弱的烛光下,瞥见了少年眼下的红晕和一丝脆弱的醉意。
季别云从来不是冷血无情的嗜血之人,每次杀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每取走一条性命,心里的负担便重上一分。
这人向来擅长为难自己。
他将人轻轻放在了床榻上,低声道:“我出去片刻。”
刚松手便瞥见少年似乎想坐起来,只好又补充一句:“别想着翻窗户出去。”
少年便又一动不动了,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观尘折身走到房间门口,徐阳与方慕之在院门外犹豫地往里打探,其他人站在更后面,仿佛是为了避嫌,又仿佛是不想打扰他们。
……这一夜过去,不知季宅的人会怎么想他们。
但似乎也只有他才能治得住季别云了,为了不让那小醉鬼到处乱跑,他只好待在这里守上一夜。之前也不是没守过,一回生二回熟,观尘这次心中并无多少挣扎。
“贫僧……”他难得语结,顿了顿才道,“季施主醉后有些冲动,贫僧在此守着,各位施主尽可放心。”
徐阳有些尴尬地开口,“大师的意思……那我们就先走了?”
方慕之直接上手将徐阳往外面拉,“走吧走吧,观尘大师在这儿你还不放心吗?季别云那硬骨头谁的话都不听,就听观尘大师的。”
“但是……”徐阳话还没说完,方少爷就对众人使了使眼色,在一旁津津有味看戏的卓安平赶紧上来帮忙将徐阳拉走,其余人也立刻散了。
院子彻底安静下来,观尘有些恍惚地看着许久不曾踏足的院落,站了片刻才准备回房。
然而他刚一转身就对上了季别云的眼神。少年正扒在门边,探出来个脑袋,醉眼仿佛里盛了一泓静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眼神虽然带着酒意迷离,却像是世间最清澈的波光,让他一时间不敢说话,怕惊扰了这份静谧。
季别云盯了他片刻才开口:“臭和尚,再给我拿坛酒来。”
这醉鬼。
观尘没答应,反而问道:“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季别云被问得一愣,不由得心虚。
他身上的伤当然没有好,这两日行动之间还会牵扯到部分伤口。疼痛倒没什么影响,只是一些正在结痂的地方时不时传来细细密密的痒意,让他有点难熬。
虽然心虚,但毕竟喝醉了,胆子也变得更大。况且他现在心情不好,段文甫逃脱了律法,他又不能一刀上去砍了那个人的脑袋。被观尘关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他只想喝酒。
“你别质问我,今夜该我审问你才是。”他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好在扶住了门框,“我不管,你不给我酒喝,就放我出去!”
“你……”观尘第一回 面对醉酒的季别云,这小孩喝醉之后不太讲道理,可是他又觉得这样的季别云出奇的珍贵,舍不得让对方清醒。
可他还是觉得该说回正事,他害怕少年跌倒,一边朝门里走一边问道:“那夜到底受了多少伤?”
季别云下意识紧了紧衣领,一溜烟便躲回了房内。僧人跟了进去,却发现少年正在往身上套另一件外衫。
……就像是害怕他扒衣服一样。看着少年如此紧张的模样,他愈发觉得是心里有鬼。
观尘轻叹一声,也不忍追问了,只道:“房里有药吗?”
有自然是有的,但季别云完全不想把伤口露出来让观尘看见,所以果断地摇了摇头。
但他迷迷糊糊中看见那和尚站在原地,半晌没动。昏暗光线下,他看不清对方神情,以为对方不高兴了,于是又惴惴不安地凑过去。然而不高兴的表情没有见到,他只撞上了一双不太平静的目光。
一只手忽然抚上他的背,将他揽得更近一些。两层薄薄的夏日轻衫丝毫没起到阻挡的作用,他清晰地感觉到掌心温热,正不轻不重地在他腰背上缓慢游走。
季别云顿时脸颊发烫,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断了,不知是该阻止还是纵容,亦不知该如何藏起自己的神情。
腰背上的抚摸比刚才的拥抱更让人心猿意马,他定定地抬头望着观尘,思绪一片混沌。
呼吸不由自主加快,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被触碰到时传出尖锐的刺痛,却又融化在掌心的温度中。偶尔有几下痛得厉害,便有喘息从他唇间模模糊糊地溢出。
“疼……”
这是季别云记事以来第一次在人面前喊疼,声音微弱,几乎要消散在这片夜色间。
在一团乱麻般的思绪当中,他终于察觉出来,观尘似乎是在用手感受他到底受了多少伤。
听见他说疼,观尘力气便更轻了一些。不过没停下,从腰部往上,丈量着一道又一道新伤与旧痕。被抚摸过的地方仿佛着了火,就连痛觉也都消失,只剩下煎熬的热度。
这过程极其漫长,那火烧到了极致便又化作一片湖水,季别云像是溺水一般,整个人都被浸泡其中,没了力气。偏偏又倒不下去,因为观尘另一只手搭上了侧腰,紧接着便牢牢地握住,不容抗拒。
那只手最后停在了他右边肩头,覆盖上他曾在登阙台上被人一剑刺进去的那道伤口。季别云失神又无措地看着观尘,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但都无所谓了,他已经醉得彻底不清醒。
令人恍惚的折磨似乎终于结束,僧人的声音如这夜色一般低沉:“现在知道疼了?”
作者有话说:
小脸通黄,我先跑了
第75章 成全否
季别云身体一颤,莫名感到有些危险,想跑却被桎梏着动不了。
他只好又改口道:“其实不疼的。”
僧人轻笑一声,“既然不疼,那你岂不是可以拿着刀再去一趟段府,再受一些伤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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