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2 / 2)
他们的兵力被分散了,前后都有敌人,进退维谷。而且目前根本不清楚万良傲在大营里留了多少兵力,若对面率先渡水攻打,他们不太能全身而退。就算退也退不了哪里去,后面还有几万的襄军,怎么走都得挨打。
“我不知道万良傲是如何想的,可我听以前一位都尉说过,有时候打仗也是在赌。出奇制胜的前提是对方算不到,出人意料才叫‘奇’,但我们无法确定对方能不能算到,只能赌,赌上更多的胆量。”季别云道,“今日是我们驻扎第二日,我赌敌军认为我们不熟悉地形,不敢贸然渡河。”
石睿听了却还是摇头,语气也激烈了一些:“若你次次都如此冒险,怎能在战场上生存下来?不如东进攻城,将那两座被襄军攻下的城池再打回来,穹水以南万良傲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季别云不想与石睿起争执,但他为了坚定立场不得不如此,“方才传来消息,戴校尉受伤了,东路三万人如今战死七千,剩下两万多人还在等着我们回去,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还有其他已被攻占的城池,那么多百姓正在被屠戮,等到我们攻下来不知是多久之后了,早日捣毁敌军大营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那这一千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石睿反驳道,“你让一千人跟你一起渡水,这不是让他们白白送死?”
周遭安静了下来,随即远处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也都纷纷安静。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即使光线昏暗无比,他们两人也仿佛身处战场中心一般引人注目。
季别云握紧了却寒刀,语气森寒警告道:“石将军,你反对无碍,但不要来损我士气,一千人比起几万大军来说已经是极少的损失。他们都是自愿跟随我的,你若是真心疼他们,那就守好穹水南岸,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他走到草垛旁,纵身一跃站了上去,一身的盔甲碰撞出沉闷的响声。最后看了一眼石睿,随即转头朗声道:“此行危险,若有想退出者此刻便可离开,无人会指责。然而一旦离开此处,再有临阵脱逃之人,按军法以逃兵论处。”
浓稠的夜色之中,依稀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走远。但季别云没有理会,他只是又耐心地等了片刻,直到那些零零星星的声音完全停止,才又开口道:“所有人,出发。”
*
汛期刚过,穹水依旧翻滚着惊涛骇浪。
今夜云层完全盖住了月亮,天地间一丝光亮也无,就在这片黑暗之中,却有人不要命似的横渡穹水。以防敌军在岸边设哨,他们故意向西偏移了三里远,登上岸时正好是一处茂密的树林。
军中长枪有限,做成的械筏也只有一个,废了好些时间才将一千人送过来。每个人都被冰冷的浪打过,身上全都湿漉漉的,甚是狼狈。
季别云命所有人在原地整顿,顺带清点人数。他压抑着内心忐忑,听所有伍长压着嗓子在挨个清点,重重叠叠的声音汇合在一起,成百上千个姓名都在这其中掠过。然而清点结束之后,还是出现了伤亡,有十九人没能成功渡水,被卷进了波涛汹涌的浪里。
没人敢生火,也就没人能看清彼此的神色。
又休整了片刻,季别云才若无其事一般命所有人前进。
他握着却寒刀,身上被水浸湿之后更冷了,寒风吹过带走了身上的温度。只有不停下脚步,才能在行进中勉强保持残余的一丁点暖意。
走了好一阵子他们来到密林边缘,远处隐约出现了火光,那是敌军大营,离他们还有大约五六里的路程。即使他们身处山坡高地,也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决策权又来到了季别云手中。这一回他身旁没有戴丰茂,也没有石睿,无人给他传授经验,他只能倚靠自己。
仰头望了一眼夜幕,隐约能看见云层后月亮的位置,大约已经寅时了。夜半正是好眠之时,若错过时机,之前的一切便都白费了,那十九个被卷进穹水的人也都将白白牺牲。
季别云回头看去,他知道黑暗之中有数不清的视线望向自己,在等着他下达有力且不容置疑的命令。
因此他也就开口道:“东西两路包抄,靠近之前不要暴露行踪,首要目标是粮草,其次才是攻下敌军大营。我会陪着你们打进去,这场仗打完之后我再陪你们回去领赏。”
无人应答,但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将会传到所有人耳中。
所有人从林中再次出发,兵分两路。
从一开始离开宸京到现在,所有人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一刻不停的奔袭再加上几次交战,疲惫与憋屈在每个人心中蔓延,包括季别云。没有人的身体是铁打的,但此时此刻他们这一千人却如获新生一般,又重新积攒起了所有精神与力气,在黑夜中潜行,时刻提防着前方埋伏。
而季别云终究是赌赢了,半个时辰后,襄军大营亮起了熊熊火光。
作者有话说:
知道大家应该对打仗细节不太感兴趣,我也不够专业,所以略写了,咱们加快进度赶紧打完。另外这两天牙疼所以没什么精力,谢谢大家之前的留评
第100章 浴杀戮
却寒刀被鲜血彻彻底底地洗了一遍。
季别云的身体已经麻木。从前那些打斗在战争面前只是小打小闹,当杀人成为了必须且唯一要做的事情之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对精神的摧残,对身体的负担。
他累得四肢沉重,眼前也是一片血色,却还记挂着自己将却寒刀彻彻底底玷污了。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抱有愧疚,后悔不该取这个名字,此时此刻却庆幸这把刀叫做“却寒”……这样他就可以当做观尘陪在自己身侧。
那和尚也不再是什么见不得血的玉菩萨,正好与他相配。只是希望他战胜回京之后,他们可以重归于好。
宁远军这一千人精锐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季别云身先士卒,闯进大营之后杀出了一条血路,直逼中军帐前。不远处已经升起火光,他便知道自己的人找到了粮仓,放心不少。
将帐外的几个敌军打倒在地,他用沾着血的却寒刀撩起了帐帘。
万良傲不在此处,里面只有一位看起来像是副将的人,正要逃窜就被他堵住了去路。
季别云暗骂了一声“狡兔三窟”,提刀走上前去。对方从一旁的兵器架上随手抽出一杆长枪,与他相抗衡。长刀抵挡不及,季别云肩膀上的盔甲接线处被挑断,左侧肩甲掉落,而长枪向上一挑,刺破他了的衣服与血肉。
他在疼痛之中反手握住枪杆,却寒刀向下一劈,直接劈断了那杆长枪。眼见着这人还要去拿其他兵器,季别云闪身上去,刀尖逼近对方的咽喉,让人不得不停下来。
“万良傲在何处?”他冷声问。
此人咒骂了一句,然后答道:“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们。”
“主帅的行踪都成迷,军中还有人愿意追随他?”季别云刀尖向前送了一些,“他既然不在此坐阵那必然是到前线去了,说,他到底在哪里?”
即使目测这人没有铮铮铁骨,季别云也很难在阵前让对方直接松口,毕竟松口就意味着叛变。
他不再继续,打算将此人带回去再慢慢拷问。然而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有人直接闯了进来,声音十分熟悉:“季将军!敌军靠过来了,快将我们包围了!”
季别云猛地转身,冰冷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卓安平?”他不可置信道,“你不是应该在宸京待着吗?”
那个熊孩子如今也沾了满身的血与灰,那张脸也黝黑了不少,他差点没认出来。卓安平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却还是着急道:“咱们要撤退吗?大营里目测不下五千人,若是路被围死了,我们就……”
他回过神来,重新看向他刀下的这位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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