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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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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顾逢真第二天睡到日上叁竿,醒来后浑身酸痛。她从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差,更不记得昨夜醉酒后发生了什么。大约是闹得那姓李的烦了,直接将她扔回了卧房。

她看着自己扔了一地的衣服,简直不敢想象昨夜的场景,又不愿去找他对峙,料想他那张刻薄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推开门,却差点一头撞上了李五郎。他铜墙铁壁地站在门前,一脸阴沉地低头看她:

“醒了?”

她立刻关上门检查自己是否衣着齐整,才又打开门假笑一声:“昨夜辛苦李公子。”

他的脸色由青转为红又变青:“什么辛苦?”

“辛苦公子将我带回来啊,昨夜妾身酒量不济”,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没给公子添麻烦吧?”

他偏过头去,装作不在意地叹了口气,仰头望天:“算了。”接着他拿出一个东西扔给她:

“这东西,你还认得么?”

那是一枚玉佩,她接过立刻变了脸色:“裴郎他?”

“你那个裴郎,过去数年来,惯常流连于妓馆歌楼,专挑不引人注意女子下手。在他手里的人命,已有不下五条。”他叉手站立,看了她一眼才继续往下说:

“若不是我……我的故友在长安当差,探听到了消息,你就是第六个。”

她握着那玉佩久久没说话,像是失了神。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自嘲地冷笑:

“这就对了。原本还纳罕,怎的那样一个俊俏公子,会瞧上我。”

李五郎的眉头皱得更深,她却游魂似地没有看他,飘出了门外。他一把攥住她手腕:“你要去哪?那个姓裴的竟让你伤心至此吗?你就这般喜欢他?”

她轻轻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恍如隔世地看了他一眼:

“还能去哪里,去练剑啊。”

“你不是……”他眼里复又现出光来。

“他在长安,我要去。他不在长安,我更要去。”她提着剑走出去,回首看他:“此番错的不是情意,是情意错付了人。他不知道我的好,我自己知道。”

她自顾自地发奋练起来,李五郎就在廊下,静静看着她,看了许久。

05

上元节很快就要到了,她练得越发专注,回过神时,才想起已经有许多天未曾见过李五郎。

夜间她独坐在窗下,点了灯,手中拿了个绣了许多天的小物件,特意听着院门的动静,只有等到他回了,才能安心入睡。等到叁更,才听到门吱呀一声响,他却是一身血气地回来,身上没带血,剑尖却淌着血,那腥气在花丛里分外明显,他正从廊外走过来,刻意放缓了脚步,像是怕吵醒她。

她心里一动,手上的针扎破了皮。她下意识哎呀一声,窗前的脚步就停住,走到她面前。她将窗子打开,两人就隔窗对望,倒像是隔了几年未曾见。

她不知道自己竟这样想见他。

“在绣什么?”他视线向下,在她的手上停了停。

“香囊。”

他挑挑眉:“竟绣得尚可。是给谁的?”

“不给谁。这个绣坏了,预备扔了它。”

“上好蜀绸,扔了未免可惜。”

“那……给你可好?”

对话在她这一个突兀问话里僵住,她突然红了脸。对方却一把抢过她手里还没修完的香囊,揣进怀里,低头清了清嗓子:

”给了我,便是我的了。”

她也低头:“这么着急做什么?无人与你抢。”

此时恰有风吹过,吹灭了灯烛。黑暗中月光洒下来,照着他与他的眼睛。他将她的手拿过去,塞了一件东西在她手里。

“拿着。”

“什么?”

“创药。”他咳了一声:“脸上用的。想上元节灯会比选时,若顾娘子因容貌受苛责,怕是会哭着回来,给李某添麻烦。”

他的手很暖,握着不放手时,就像是他对她有意一般。顾逢真的心怦怦跳,嘴上却依然倔强:“妾身就算死在长安,也不回来给公子添麻烦。”

夜风吹过,将他身上的血气与酒气都吹到她鼻端。此时才知道他是醉了。

”李某今夜遇到一个故人,喝了些酒,可许你一个愿望。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那么,我愿公子从今后平安康健,亦能寻到心爱之人。”

他眼睛盯着她,将她的手牢牢攥着,挣脱不开。

“心爱之人?”他又问了她一遍。

“心爱之人。”她再一次如此回答。

06

上元节将至,她如愿以偿,以一曲《破阵》惊动巴州郡守,被选为乐舞部新任教头,去长安朱雀门前,为圣上献舞。

启程前夜,她盛装打扮,敲开了李五郎的门,发现他也穿戴齐整,与初见他时一样,端方雅正,翩翩君子。

“李公子,最后一次,可与我同舞《破阵》?”她将佩刀递给他,他伸手接过。

节拍响起,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在月下红衣与白衣交缠,如同云龙风虎,山河寂静,只闻心中鼓声。

一曲终了,她满头乌发散落,拔下金簪握在手上,抵着他的后颈。两人的姿势与第一次比武一样针锋相对,只是气氛大有不同。

“近身刺杀,要知晓人的要害在何处。知道了,便能一击必杀。”

他握着她的腰,指尖在腰间流连。

“你的要害在何处?”她自觉了解他,却也看不透他。

“若是你来杀我,我身上便处处是要害。”他抚摸她的脸,眉骨,唇。她没有躲开,只是长睫颤抖。那半张原本布满烧伤疤痕的脸上,伤口已结痂脱落,逐渐显露出她原本海棠花一般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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