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节(2 / 2)
甘甜少苦味重,像药。
东祝受伤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非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匕首掉到了地上,发出冷硬的响声。
本就没睡沉的人睁开了眼,一双黑沉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好似乌云压城,又若黑潮迭生,过了许久,才恢复静寂。
东祝的呼吸轻,声音也很轻:“又手抖了?”
看样子这次舍不得的更厉害了,还没近他的身就握不住匕首了。
于非亦而言,不知是好是坏。
但对他来说,终究有些得偿所愿的欣喜。
非亦沉默地走过去,踩到匕首的时候,碰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停在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平躺的人,这才看到清淡的药香之下,藏着一张多么苍白憔悴的脸。
他的身体如树枝抽条,一按下生长的开关,就窜了出去,现在已经像个半大的青年了。
配上那双总是藏着很多心事的眼睛,也更加和谐了。
非亦微微弯下腰,脊骨几乎折断,他伸手按在东祝的胸膛上,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伤了你?”
本是想调侃一番的,但出口才发现,话音抖得厉害,藏着显而易见的恐慌。
东祝微怔,倏忽便笑了。
不死城的人身上没有热度,他的小徒弟态度和体温都一直像一块冰一样,可现在放在他心口的手却是温热的。
冰在融化。
无论是他对他的态度,还是他身上的温度。
“你师尊是魔界至尊,谁能伤得了?”
回答像是反问,非亦知道,这是他不愿意说的意思。
理当识趣一些,就此打住,可血上心头,话到嘴边,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是天上天的神君?还是神界的人?亦或者是仙宗十四州联手?妖界四族合谋?冥府……”
东祝静静地听着,听他将六界都数落了一番,好笑地舒出一口气:“为师在你心中,人缘就差到这种地步了吗?让六界都恨不得置我于死地,嗯?”
非亦手上用力,恶狠狠地摁了一下:“我在好好问你,你别拿些有的没的搪塞我!”
东祝闷哼一声,眉心紧蹙,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非亦怔住,这才意识到自己按疼他了,仓皇地拿开手,手足无措:“你,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有没有事?”
东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缓过来之后,他支起身子,倚靠着床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说是少年已经不合适了,如今的非亦大概与东祝差不多高了,时间停滞所沉淀下来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可靠的青年。
他一直没有说话,非亦有些耐不住性子:“我长高了,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东祝玩味一笑:“长高了,变成大人了,翅膀硬了,就敢夜闯师尊的寝宫了?”
非亦时常觉得,他和东祝说不明白。
这魔头装疯卖傻的功夫奇高,世间无出其右者,无论何时,都能用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面对所有人,让别人跟从他的引导。
非亦心里憋着气,又不敢动手,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重伤脆弱的魔头给弄死。
小徒弟变成了大徒弟,垂头丧气的模样却一点都没改变,别扭又委屈,如果再红了眼圈,就更像受欺负的稚童了。
东祝见不得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无奈失笑:“你若想为我哭丧,委实还早了些。”
非亦:“你还是闭嘴吧!”
东祝不想说的事,谁都问不出来,非亦放弃了,回头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又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他一言不发,闷着头把玩匕首。
非亦的手很灵活,匕首在他手指间翻来翻去,好似一只翩跹起舞的银色蝴蝶,飞上飞下。
东祝被那锋利的寒光刺了眼,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快把这神通收了吧,别一个想不开,又将这玩意儿捅进为师的心窝子。”
非亦手一顿,指腹抵着匕首的刃,一阵刺痛:“怕我趁人之危,动手杀了你?”
东祝咂摸了一下,摇摇头:“死不死的不是大事,就是这玩意儿看起来怪凉的,插进身子里一定很冷,我不喜欢凉的东西。”
东祝好热,从他时常去流火渊旁坐着就能看出来。
非亦沉默地收起匕首,指腹上的血口刺痛,他用指尖重重地捻了两下,带着一股子狠厉:“死不是大事吗?”
“世间万物,终有一死。”许是想到非亦出身不死城,东祝又补充了一句,“不死城已经是过去了,现在你我都不是例外,总有一天要死的。”
粘稠的血液被摁在手指间,非亦低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只是声音有些沉:“你是要死了吗?”
东祝张了张嘴,突然皱起眉头,一把抓过他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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