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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苫在电话里轻轻吐出一口气:“是有些意外……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在沈嘉映十二岁的时候,沈玉汝就告诉过他,爱情对于她来说是重要但并不那么必要的事物。而一直以来,沈玉汝似乎的确自洽得很好、很出色、很令人敬佩。就在不久之前,沈苫还在笨拙但努力地向外婆学习这份从容,当决意为了秦峥放下他们沈家人最重要的自我时,他甚至还在心里悄悄地向外婆忏悔过。
但原来……沈玉汝其实一直都是个和他一样的笨蛋吗?
沈玉汝笑了出来。
“我很爱他,嘉映,”她说,“这么多年,我始终在思念他,没有一分一秒真的放下过他。”
事实上,在过去的十六年中,每当沈玉汝从梦中醒来,她从做第一件事开始就会想象如果那个人正在自己身边,他会怎么说、怎么做。
每天皆是如此。
沈苫哑然道:“但我记得你说你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
“这也不是谎言。”沈玉汝仍然在笑。
“有的时候我能想象出来,但有的时候、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实我越来越发现我在记忆中慢慢失去他。
“他在慢慢变成一个轮廓。
“但我仍然爱他。”
沈玉汝笃信爱情虚无,愿意祝福Edwin来生美丽,但这也并不妨碍她最终还是选择耽溺在这虚无的爱情之中,永远思念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像个真正的笨蛋那样。
“要怪只能怪他的确俘获了我。”沈玉汝坦然道。
“你们聊了什么?”
挂掉电话,秦峥走了过来。
“没什么。”
沈苫将脑袋仰在沙发靠背上,垂下长睫,笑着接纳了秦峥俯身落在他唇上的爱意。
“You trapped me.(你俘获了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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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件是他的长发。
一般而言,动脉瘤介入栓塞术是微创手术,并不需要剃头,但是沈苫的头发还是太长了,鉴于这场手术的复杂性和必须纳入考虑的个别意外情况,他就算不剃光头,也势必要失去那一头如水的长发了。
而秦峥好像为此感到了比沈苫更甚的遗憾。
“不用遗憾。”
在手术前的晚上,沈苫安慰最后一次为他打湿长发的秦峥:“我那时开始留发,是因为我失去了一个人,而如今我剪去它,是因为我找到了我们。”
很动人的说法。
象征失去的剪刀和象征爱的吻一同到来。
医院的病房很大,透过大大的窗户能够看到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的灿烂落日,在曼妙的黄昏下,沈苫的视线最后落在了窗台上那只他在家收拾行李时拿起的相框。
里面装着他和秦峥在布达佩斯的第一张合照。
在沈岁将信与照片一同寄来的那天,秦峥将这张照片塞进相框摆在了半地下室很显眼的位置。沈苫当时出神地看了很久,情不自禁地说出了“我原本以为”,但接着却没有具体再说下去,而在今天,他终于可以坦然地告诉秦峥自己当时酸涩的想法。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国会大厦前背对而坐的两个年轻人。
沈苫笑着将剪刀手伸到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的秦峥头顶,在眼中的留恋变得更深之前,眨眼催促戴草帽的小女孩快快将这分别前的一刻定格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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