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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严一维上去,当地的经理是金城人,却做着当地的打扮。他穿了个一片布围得裙子,用块花布擦着汗。他的手下则都是一群半大孩子,一个个扛着枪,训练有素地跟着他们。经理用当地话和严一维聊着情况,偶尔又曝出几句金城话。经理已在当地生活太久,娶了当地的女子,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对金城话也不大爱说了。
严一维就那么听着,也不知道听没听得懂。他坐在高高的大象背上,一路旅途,折腾得他伤势更重了。他的肺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伤口痛得他面色苍白,最好是不说话。这一路都靠陆卓英照应,陆卓英买票,陆卓英带他们去船舱,陆卓英找人找车,和对方的人接头……陆卓英也累得筋疲力尽,好不容易公司的人来接了。他们俩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所以,陆雪羽在后面闹起来,这两人俱是没有反应,由着他闹。
陆雪羽崩溃了,他的枕头在半路就遗失了。这都怪陆卓英。船舱上的人挤得人山人海,下船的时候,枕头丢在了船舱,他整夜都要抱着,刚要回去拿。结果,陆卓英当仁不让,一手挽住重伤的严一维,一手抓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拽在手里,他蒙头就往前冲,武安和保镖鸡飞狗跳地追在后面,差点没被挤下海。
下了船,他们三又挤在一辆小汽车里。这里的汽车又小又慢,堵车严重。
陆雪羽丢了枕头,陷入陌生又混乱的世界,被那些车的鸣叫声吵得直想大叫。
陆卓英也没理他,只给他一个袋子,让他大吐特吐。
吐得昏天黑地下来,辗转多地,等人、换车,奔波到傍晚了。他是绝想不到还要坐大象的,那只大象比他两个人还要高,一条鼻子就能把他卷上天。他被当地的孩子簇拥着,要帮他爬上大象。他死活都不去了。
他头痛、胃痛、全身又累又痛像散了架般。
他吃不好、睡不好,没有电视商场画报,现在还要往不知道哪的山旮旯里去!
他受不了了,他现在只想回家,他要回家!
严一维在前面望了他一眼,没人理他,陆雪羽再怎么不愿意,也被端着枪的半大孩子逼上了大象。
他不情不愿地坐在庞然大物上,扁着嘴巴,坠着两颗泪珠,要多惨有多惨。
然而他现在没力气管他了。
他回头坐着大象往山林里去。陆卓英则忙着指派人事,理都没理他。
众人一起往更深处而去。一望无际的茶园,连绵的山脉,傍晚辉煌的落日照着象队。当地的半大孩子跑在路上,有着一种天真的残忍感。
陆雪羽哭了一路。
他哭啊哭,满以为会被骗到山沟沟里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贫民窟似的地方。然而他们走啊走,越过茶园、越过山林,到了一处连排的厂房处。这里仿佛是建在山里的王国,远处都是雇佣人做的茶园或其他种植地,近处则是一片片的厂房和当地人的居所。经理把这里最好的一处房子,他土皇帝般的两层小楼让给了严一维。
他们统称他为“大老板”。
两层小楼和一个足以跑圈的园子,够了。
只是里面没多少现代化的东西,一切还是浓郁当地风格的,倒退二十年的样子。最新鲜是一个放磁带的录音机,是经理女儿的。
虽有两层小楼,而里面什么都没有。陆雪羽哑然了,刚升起来的一点希望落为泡影,他嘴巴一张,哭无可哭。
第一夜,陆雪羽就被这里的蚊子咬了个遍,蚊帐都没有一只。他把自己床的四周都挂了床单,躺在光秃秃的床上,滔滔地流泪。他也不嫌闷,就这么躺了大半宿。他直挺挺地躺着,一刻都睡不着。外面起先严一维和陆卓英还在和经理说着话,后来他们也都去睡了。夜里显出一种孤独透了的寂静来。
他一个人是不能睡的。他怕的事情太多,怕黑、怕累、怕孤独。他之前一个人睡在出租屋里,痛苦得他只想和陆卓英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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