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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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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茉找到了二十多个信封,还有十个厚厚的、写得密密麻麻的日记本。

说是日记本,其实只有前面两个是正经的笔记本,是靛蓝色,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材质,有点像皮,但又决计不是,扉页上仍旧是俄罗斯语,只有三个歪歪斜斜的汉字——宋青屏。

右下角有落款,是时间。

1960。

宋茉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脚掌心压着软和和的毛毯,毛毯下是暖烘烘的地暖,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种热腾腾的氛围中。她其实有点焦躁,因为发现丢了一瓶安眠药,不知是不是落在酒店里——她就这么一瓶,现在又不太方便买……总之就是很麻烦。

但在此刻,嗅着这股陈旧的气息,她焦灼不安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宋茉掀开这纸张脆弱的旧日记本,终于看到了汉字。

「1967,10月2日小雪

非常糟糕。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遇到了下雪,没有任何粮食储备,父亲咳嗽更严重了,我得想点办法找些东西吃」

「1967年,10月3日小雪

早上,屋檐下的冰溜子掉下来,差点砸中我。

今天不用为了食物发愁,因为居住在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听说我和父亲的事,送来了一袋高粱,还有一袋豆角干和茄子干,半袋土豆,一袋胡萝卜,四颗白菜,五个倭瓜。

父亲已经去林场报道了,在林场接受改造时,他们会提供食物。

我们不应该在冬天来这个地方,可是没有选择……我想了一下午,或许我可以去村子里做一些杂工,换点东西吃。

或者去林场里套兔子,去凿冰钓鱼。

有手有脚,能做能动,黑土地上就永远饿不死人。

邻居住了一个苏联女人,听说原本是白俄,沿着中东铁路过来的。她很孤独,只带了一个女儿。我听到有人称呼她们为“老毛子”,这不太礼貌。但我想我现在没有立场讲这种话。

对不起,我没有反驳他们的资格。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七年了,我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帕维尔老师送我的纸和笔,竟然是记载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

「1967年,11月20日,晴

来这里已经将近一个月,我想我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隔壁的苏联阿姨烤了大列巴,送了我一些。我没有吃,而是给了父亲。伐木场的工作很辛苦,他们只能吃凉馒头,吃海带咸菜,或者烤土豆,黄豆炖粉条,渴了,也是化了雪水再喝。父亲的肺一直不太好,昨天晚上一直在偷偷咳嗽,我有些担心。

昨天,我在林场里又套到一只兔子,但在回家的时候迷了路。我听着弯把子锯锯树的声音,清脆又响亮,慢慢地往前走。月亮爬上来的时候,我也到达了一片白桦林,它和之前黑河的那片很像,在月光下像漂亮的蜡烛,雪地上都是月亮燃烧的光芒。我就这样拎着兔子走出白桦林,听到很多鸟在叫,我忽然有些羞惭,因我残杀了这片山林的生灵。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需要它们来给生病的父亲补一补身体。

如果您还在的话,会赞同我的做法吗?帕维尔老师?」

“小茉莉。”

忽然的声音将宋茉从日记中拉扯到现实,她好像从月光白桦林的雪地忽然下坠到温暖柔和的地毯上,宋茉捧着日记本,看到杨嘉北站在卧室门口。

他说:“柿子洗好了,吃点?”

宋茉走过去。

杨嘉北这次买的柿子是那种硬硬的、脆脆的柿子。和那种甜软稀烂的柿子不一样,这个柿子皮不涩,不麻嘴,洗干净就能吃。不单单是柿子,还有红彤彤的大冬枣,龙眼,提子。

宋茉吃得不太多,她还不饿。好像和杨嘉北在一块儿后,她就从没有饿着过。啃了两口脆柿子,杨嘉北又问:“你想去哪儿玩?”

宋茉反应有点迟钝:“啊?”

“你不是说想散散心?”杨嘉北说,“想好去哪儿了吗?”

宋茉不太确定,她捏着柿子。

柿子脆脆甜甜,凉丝丝的,刚好缓解了房间里的燥热。

没由来,她想起日记本上的那个字眼,有点含糊不清:“黑河吧。”

杨嘉北想了想:“那不远,不到五百多公里,开车,走吉黑高速,不到五个小时就到了。”

宋茉:“……”

“你想今天走,还是明天?”杨嘉北问,“现在走也行,就是晚上开车慢点,可能得五个多小时吧,到哪儿估计得晚上十点十一点了。”

宋茉:“这么突然吗?”

杨嘉北没吃那些水果,他看着宋茉,忽然笑了:“不是你想去?”

宋茉一眼看到他的眼睛,很多人都说杨嘉北很凶,因为他那点“毛子”的模样。其实很多俄罗斯族已经渐渐融入这片土地,一代一代下来,原本那种特征已经不再明显,就像杨嘉北,他姥姥是纯正的蓝眼睛黄头发,到他这里,也只有面部轮廓更深邃一些、发色和瞳色稍微浅些这一特征。

宋茉小口小口地啃着柿子,她说:“我想去你就跟我去啊?你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可不是为我服务的。”

“现在我不正休假么,”杨嘉北低头,“你也是人民。”

“为你服务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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