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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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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觉得母亲的这个学生打第一眼见他就有敌意……敌意……盛席扉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个词,觉得自己没形容错。

他这时感到些心虚了,既然早察觉人家不喜欢自己,那他今晚完全可以当隐形人,可他没忍住插了好几次嘴。

他同意张虞伶对秋辞的评价,也觉得秋辞人不错,确实很优秀,是真的年轻有为,可他同时也有点儿看不上秋辞那种端着的劲儿。当然了,人家愿意端着还是躺着还是倒立着,那是人家的自由,他这纯属主动犯贱,就像他老爱撕桔子瓣上的白丝,虽然不影响吃,但就是忍不住想剥开。

其实他不讨厌吃那个白丝,当然更不讨厌桔子瓣,可他就是管不住手,一定要把白丝一点点撕得干干净净,把桔子瓣剥得光溜溜,以此得到奇怪的快感。简言之就是手欠。

盛席扉在心里警告自己,以后要是再见着这位投行精英可不能再嘴欠了——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他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今天在饭桌上,是秋辞频频先招的他。

“你以后别老在外面提你是干什么的了,”张虞伶说,“那么偏门的东西,别人都听不懂,也不一定能成……别人要是问你就说是编程。”

盛席扉“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张虞伶又说:“算了,我也不该老打击你。我也很希望你们能成功啊,还得替你在你妈那边瞒着。每次你妈一提这个,还以为你多事业有成呢,老说的好像我能嫁给你是沾了多大的光、多高攀了似的。”

盛席扉又“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盛席扉问:“装修的钱还够吗?要不要给你转点儿?”

“不用……还够。”张虞伶低头拿指头抿了抿缠在挎包提手上的丝巾,把皮子磨损了的地方盖严。

盛席扉已经买了房了,还添了她的名字,装修就不应该再让人家多花钱了,毕竟他们创业还很需要资金……她得避免那种想法:如果把创业打水漂的钱用到更实际的地方该多好;或者,盛席扉明明那么聪明,哪怕是继续重复本科时候的项目都比现在好。

“你对avery说的那几个方案怎么看啊?你觉得我选哪个好?”张虞伶又问,“……其实我自己还是希望能进ibd,就像avery一样做ipo,每天接触的都是大企业,每个项目都能做很久,最后企业上市了,肯定特别有成就感……但是他说的中台确实更现实,以我的条件……哎,你说,要是我读一个mba怎么样?avery不是说我可以在职读研吗,把学历拔个高……就是会比较累,到时候肯定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想试探一下盛席扉对于生孩子这件事的想法。

盛席扉想都没想,“你自己做主,我都支持。”

“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建议呢,我这不是选不出来嘛。”

“我不建议。咱们想法不一样,而且谁也说服不了谁,聊这个容易吵起来。”

张虞伶气结,可也不想显得自己喜欢吵架,压着火和颜悦色地问:“你就不怕把这种想法说出来,更容易吵架?”

盛席扉不解地看她一眼,并未在未婚妻的脸上看到怒气,便放心地转过头继续开车去了。依照他的经验,只要自己少开口,就不会吵架,“多说多错”是真理。

已经开出市中心了,街上的车辆明显减少。盛席扉一向喜欢在这样敞亮的街道上开车,尤其是夜里,让人心情舒畅。因为张虞伶看起来不想交谈了,他便把广播的声音拧大了两格,电台正好在放一些他能跟着哼几句的流行歌,配合这样宁静的夜景,让他感到几分浪漫。

张虞伶气得暗暗咬牙,不时瞟盛席扉一眼,想看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生气了,还是故意把音乐声弄这么大以示不满。她生着闷气思考良久也未果,余光却看见脚边打包回来的餐盒,顿时怒气值狂飙,并伴随强烈的无奈,让她脑袋都犯起晕。

这个男人的情商忽高忽低。他一开始表现很好,进门时就把他们那桌的账给结了,让她非常满意,可他饭后他竟然要求打包……张虞伶到现在都不停地想起秋辞那一瞬的表情……大概就是,“长见识”的表情吧……

张虞伶伸长胳膊去拧旋钮,把广播切到一个正播放轻音乐的频道,然后拿出手机刷财经新闻。

第6章 成年人最重要的是

共同下完这盘棋的秋辞也在复盘。

他叫了代驾,专心坐在后面回想这顿饭。

整体来说是成功的。

他看得出来,当他提到生孩子和徐东霞时,张虞伶把这两件事连起来了。

真是太滑稽了!秋辞至今记得徐东霞和他说那句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就好像真正需要怀孕生产的是她儿子,并这个男人一过三十岁就要立刻失去生育能力。

可从那个男人的反应来看,要么是他极度擅长装傻,要么就是徐东霞把“席扉要在三十岁前当上爸爸”的压力只放到张虞伶一个人身上。

他想起张虞伶精干美丽的模样,一个如此上进的女孩儿,在上学期间就开始备考cfa和cpa,工作后依然每天刷bl和wsj,如果在二十六七岁时就因为怀孕生小孩让自己的事业走进死胡同,那真是太可惜了。

他已经决定好用哪个方案了:他希望张虞伶好,希望徐东霞的儿子不好。

这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盛席扉把每盘菜都打包的样子。

他本来是笃定了由自己结账,才选了自己喜欢的餐厅、点了自己喜欢的菜,而这些明显超出对面两人的经济水平。

秋辞察觉到自己竟因此感到内疚了。

他马上掐死这种情绪。

这是他根深蒂固的弱点,但他相信自己能克服,就如他从前连旁听律师辩论都感到害怕,而今在工作中已经非常擅长与人据理力争。

他让自己去想徐东霞的鹰钩鼻,把它安到她儿子的脸上。但他依旧不太敢看那双深眼窝的眼睛,里面的内容太正派,也太友好了。

他让徐东霞的儿子在自己的想象里闭上眼,这样他就能对对方说:“既然你不喜欢别人说话带英语、起英文名,就应该知道中国的那两老句话,:打蛇打七寸,父债子偿。”

秋辞自己喝完一整瓶酒,思维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他由“父债子偿”的“父”而想起徐东霞的丈夫。

那天他果真在徐东霞家吃饭了,和徐东霞挨着坐。多亏那个老实男人的好厨艺,没让他太倒胃口。

饭桌上,徐东霞对秋辞说个不停,偶尔与自己丈夫说话,都是命令式的祈使句,就像和学生说话。她丈夫比学生还老实,永远都顺从地笑笑,“嗯”一声,徐东霞又要嫌他没主见。

徐东霞的脸被脂肪撑得锃亮,皱纹都抹平了,眼里放射出与人斗与天斗的光芒;她丈夫的脸则瘦得好像只剩一层发了皱的皮,眼珠黯淡得像一只老去的食草动物。

直到秋辞见到徐东霞的儿子,才知道那个被耗光了精神的男人曾经也是仪表堂堂。

那双无神的老眼只在秋辞问起屋里的盆栽时明亮起来。

秋辞也养植物,但总也养不活,徐东霞家里摆满了又高又壮的绿植,让他有些羡慕。他早猜到这些有生命力的植物不是徐东霞的功劳。徐东霞只擅长让人失去生命力。

张虞伶也很有生命力。千万别嫁给徐东霞的儿子,他们两个不般配。秋辞相信如果他们结婚了,未来就会像徐东霞和她的丈夫一样,或者像自己的爸爸妈妈曾经那样。

秋辞相信他是对张虞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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