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钢琴曲吗?你会弹吗?”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我有点儿累,想睡会儿。”
“好,你睡……冷吗?”
“不冷。”
商场的停车楼已经关门了,盛席扉先将秋辞送回家,自己准备打车走。秋辞让他把法拉利开走,两人又开始客气,但只客气了一轮。盛席扉第二次说自己打车很方便时,秋辞就说:“那好吧。”
盛席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他不能算养生派作息,但几乎不超过十二点睡觉。像今天这样晚归更是从未有过。
洗完澡擦头发的时候路过阳台,放慢脚步朝天上看去,没有看到月亮,但看到两颗星星。
他今晚问过秋辞为什么想看星空,秋辞说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了,把星光都消灭了。
他现在想给秋辞发消息:“快看外面,天上有两个城市光污染的幸存者。”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第38章 番外——除夕夜他们聊了什么
盛席扉给秋辞讲始祖鸟是如何被开除“鸟籍”的,简言之就是不断发现的新化石颠覆了旧的理论,人们不得不建立新的理论来保证合理性。
秋辞喜欢他用“不得不”这个说法,“就像你上次给我讲的量子物理的发展过程,当旧模型受到挑战时,人们总希望先去做修补,靠添加附加条件;但是修补太多时,模型贴满补丁不再漂亮,人们才会想到要放弃它,去建立新的——好像很多事都是这样。”
他说到这里,想到一个词,但是盛席扉先于他说出来了:
“——沉没成本。”
很像是故意讨巧,因为这是一个经济学名词,秋辞不由笑起来。
“你刚才和我说始祖鸟,让我想起以前发现冥王星被踢出太阳系了,那会儿也是觉得……恍惚了一下。”
盛席扉在电话里会意地微笑点头,“对对,从小就背水金地火木土天海冥,然后突然告诉我那不对。是不是有种世界一直在往前走,人虽然也在长大、变老,但是作为个体的人,很容易就被这些变化落下。”
秋辞说:“其实我们早就被落下了吧,你说那些最前沿的物理理论,真正能理解的人全世界有几个呢?我们看文艺复兴时期的人,笑话他们以为天圆地方,哥白尼都算出来地球是围绕太阳转动了,他们竟然都不信……可是我刚才突然觉得,我们和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是一样的,可能所有普通人都一样,相对同时代的最尖端,多数人总是处于‘文盲’的状态。”
盛席扉先是被他“文盲”的说法逗笑,随即惆怅地叹气,“你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但是你知道我们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多数有什么不一样吗?”
“什么不一样?”
“我们已经有了辩证理性的思维方式,科学家告诉我们电子不是行星轨道模型而是电子云、物质不是无限可分,这些虽然和我们的本能不符,但是我们不会盲目排斥。”
秋辞问:“电子云是什么?”
盛席扉便给他解释旧的行星轨道模型在解释电子方面是错的,电子实际是以概率的方式存在于轨道上。
“哦,bravo!又一个旧模型需要更新了,我是说我脑子里的模型。”
盛席扉笑起来。他现在喜欢秋辞偶尔说外语。有时候秋辞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说了散装英语,会纠正过来;有时候因为过于放松,就将那一两个单词放过去。无论是哪种,听起来都很有趣。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现在流行的建立在自然科学基础上的理性思维是错的?”秋辞发问。
因为秋辞用哲学怼过他,所以盛席扉如今对主观唯心不敢轻慢,慎重地答:“是有这种可能的。”
秋辞在电话那头显得很高兴,“是吧!我总会想,为什么古人有那么大的智慧呢?在自然科学那么落后、实验思想那么匮乏的时期,竟然能研究出人体整套的经脉,还能写出《易经》这种无比神奇的书。”
他开始说起玄学,盛席扉不由咂舌,那个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秋辞很敏感,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你是不是对这个不感兴趣?”
“没有!我是因为不懂,所以认真听你说。”
秋辞笑了,“我也不懂……我就是会有一些想法,一些很荒谬的想法,比如宇宙的历史实际和人类文明的历史同步……就像初始值,如果把大爆炸当做0,我们这个宇宙程序真正运行的初始值就是……比如说一百亿。而在一百亿这个值上,对应的人类文明是三皇五帝和神农尝百草。因为程序刚开始,数据相对比较少,计算空间很够用,那时的人类就能获得一些优势,也许那时的世界相对而言更简单,更容易看到一些本质。”
他用计算机程序举例,似乎也有讨巧的成分,反正盛席扉听得入迷了。
“依照你说的,就好比真正运行之前当然要先写出代码,把始祖鸟的化石写进去,把小盗龙的化石写进去,把尼安德特人的骨骼写进去,把一百亿光年以外的光写上去。”
他听懂了,秋辞高兴得不得了,“对对!我们现在看到的一百亿光年外的恒星发出的光,其实是半路开始的。”
“唔,那可不是半路了,那是快到终点了。”
秋辞刚想纠正他“终点”这个说法,但立马想到在这个假设里,人类必然就是宇宙的中心、乃至全部意义,所以“终点”这个词无比正确。
“那你说这个大模型需要修补吗?比如我们的天文望远镜看得越来越远,以前被模糊处理的远处的星体是不是就需要有更精确的属性,防止被人类看出破绽,这都是计算量,对不对?”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觉得地球以外发现新的星体甚至星座,都可以算是比较低的运算量,真正麻烦的是微观,比如刚才说的电子云,相对行星轨道模型要复杂很多,而微观在数量上无穷无尽,我觉得这方面的影响才大。”
秋辞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你觉得随着人类不断地向内和向外探索,有一天这个世界的运算量会超载吗?那天你和我讲测量的不确定性,为什么会有普朗克常量来约束人观测的准确性呢?这像不像是故意降低计算量?降低我们这个世界的分辨率?”
盛席扉被他的想法惊艳到了,“你的这个想法真的……太有趣了!那你说的超载相当于世界末日吗?……我觉得不会有世界末日,一是像你说的,有普朗克常量做限制,不止普朗克常量,还有光速这个上限,都可以认为是你说的降低计算量。而且,万一真的超载了,依照我们现在这个世界的精妙程度,到超载那天也许就会删除一部分内容了,可能人们突然发现:咦!原来不是这样这样,而是那样那样,那么简单!”
秋辞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可是不相信,“你知道热寂吗?”
“啊……熵增是吗?宇宙的终结。”
“对呀,科学都这样说了。你是不是有点儿盲目乐观?”秋辞心里的话是,他总是这么乐观。
“热寂,也许。但那得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按照你的人类文明就是宇宙历史的假设,这个程序不会运行到那一天的。”
“手动暂停吗?”
“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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