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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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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扉挂断电话回来了,把手机放到沙发旁的小边几上,再坐下来,动作有些迟疑,也不像刚才那样和秋辞紧挨着。

“徐老师说什么?”秋辞主动问。

席扉双手抓着自己的膝盖,视线落到眼前的地板上,“没说什么重要的。”

“你们之前是吵架了吗?”

“是……都说了点儿气话,然后我就走了。”

秋辞叹气,“你一走,徐老师就去我妈那儿了。”

席扉扭过头来羞愧地看着他:“对不——”

“别。”秋辞学他刚才的语气,“可别说‘对不起’。”他跪坐起来,移到席扉跟前,郑重地说:“你别替徐老师道歉,你是你,她是她。那是我和徐老师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好吗?”

席扉的眉毛两座愁山似的压住眼睛,把眼睛压成闷海。秋辞心疼地抹平他的眉心,问他:“你知道我今天晚上本来最怕什么吗?”

“什么?”才打了那么一会儿功夫的电话,席扉的嗓子就哑了。

“怕你求我原谅她。”

席扉的嘴动了动,像在说:“不会。”

“是啊,幸好没有。你知道我第二怕什么吗?”

“什么?”

“你因为知道了你妈妈对我做的事,就要对我更好,比以前还好。”

席扉更不知要怎么回答了。

“这不是道歉和原谅的事,也不是报复和补偿的事。我今天突然想明白的,就算我报复成功了,我会更快乐吗?不会。徐老师过得不如意是徐老师的事,不关我的事。我和徐老师已经是没有关联的两个个体,我们唯一的交集已经发生了,它已经实实在在地待在那儿,永远不会消失。无论此时的我们做什么、发生什么,都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那些事。”

席扉心慌,以为秋辞又想离开了。每次秋辞说“已经”发生,他就恐慌无力,恨自己没有改变过去的超能力。但是秋辞握住他的手,说:“所以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想你是谁的儿子。同样的,你回家的时候,就只当徐老师的孩子。”

没想到秋辞已经替他想好出路了。

可这太理想化了。他突然意识到,秋辞不是理想化,而是太姑且了。他是说过走一步看一步,而秋辞则像是过一天是一天。

“你不相信我们能长久吗?”他忍不住问了。

秋辞沉默了一会儿,“不相信。”

“为什么?……除了我妈,还有别的原因吗?”

“有。很复杂。”

他不想说,席扉就不再追问了,而是跳回前面的话题,“首先,我知道以前那些事,肯定会忍不住对你更好的。”

秋辞刚要说话,被他拦住,“你先听我说,即使你口中的那个……坏老师,不是我妈,我也会对你更好。我忍不住。以前你没有和我说这么多,我也没想到那些事给你造成这么大影响……现在我知道了,就忍不住心疼,想对你再好一点儿,让你更快乐一点儿……说实话我没觉得我对你有多么好,就是日常小事、过日子而已,没什么特别的。你心肠太好了,秋辞,你觉得我对你好,其实你对我也好,咱俩吃饭你炒一个菜我炒一个菜,你炒的永远都是按我的口味来的……”

秋辞说:“咱们两个本来口味就很像。”

席扉说:“还是有差别的,我能感觉到。还有晚上洗澡,你习惯水热一点儿,我习惯凉一点儿,你每次洗完都把水温调到我舒服的温度。”

“顺手就能做的而已。”

“可我就想不起来,这点儿上我就不如你。你还帮我熨衣服,我长这么大从来没穿过熨过的衣服。”

秋辞笑了,“不可能。”

席扉也笑了,“严谨点儿,极少吧。”他随即又严肃了,认真地和秋辞说这些话:“我觉得我们就是居家过日子,秋辞,你让我有家的感觉。不是长大后要离开的那个家,是往后这辈子的那个家。你让我有这种感觉。”

秋辞忽然也跳回前面被打断的话题了,“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那三个字的。我是觉得那个字离我很远,我怕我根本没有,就根本没法给你。人不能随便说自己不懂的词,说出来就会变形失真。也不能随便许诺可能根本没有的东西,否则就是骗人。我不想骗你。”

“我很自恋,但是一想到那个字,我就会自卑,潜意识里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才不配受到宠爱。现在我已经长成一个自私的人了,曾经那个想生一个小孩去无私地爱他的我已经没了,现在只有你眼前这个只愿意关注自我、故意忽略别人的秋辞……”

“你眼前的这个我是被故意训练出来的,千辛万苦才训练出来的,因为我天生太容易为别人着想了,后天的经历又让我太容易去讨好别人。我不想继续那样了,我想对自己好一点。我现在觉得世界对我不公,总觉得被亏欠,凡事先想到自己,过度自我关注,自私又狭隘,我的心里是干涸的,自己还不够用,我怕我没有多余的给你,我怕我仅有的那点儿可怜的玩意儿根本配不上你对我的……”

秋辞还是说不出那个字。

“我连什么是新下来的棉花做的被子都不知道。其实我不是不知道被子,我是不知道人长大以后也能被妈妈关心冷不冷。我连虞伶的爸爸妈妈都羡慕,即使是那种掺杂了很多私心和控制欲的爱我也羡慕,觉得起码好过像我这种彻底没人管的可怜虫。你看,我都这么大了,还在计较这些事,一部分的我可能永远都长不大了,永远被困在过去那些事里。这种停滞会导致我会有各种奇怪的想法、奇怪的症状,你觉得我真值得你这么……”

“值得。”

“可是我根本不喜欢自己现在这样,我希望自己能像你这样,自己快乐,也让身边的人快乐。”

“可是你让我快乐。”

“不是的。”秋辞反驳,“你这样的性格,你和任何人,只要人品别太坏,你都能和ta过好。”

席扉竟然能很快就反驳他,“这件事我早想过了。如果你说是遇见你以前,那你是对的,我这人确实随和,只要对方不嫌我没劲,我跟谁过日子都是过;但现在我遇见你了,我已经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样的,不是和你,我就不可能再感到幸福了。”

秋辞还不知道席扉这么能辩,而且他明白自己辩不过了。席扉能理直气壮说出那些词,爱,幸福,只是这些词就已经把他击败了。

“……你刚才说‘首先’,其次呢?”

席扉知道自己不能被秋辞绕进去,不能输,因为秋辞是真的相信自己说的那些话,尽管那些话处处矛盾。

“其次,我也不可能不介入你和我妈之间的事。还是那句话,就算不是我妈,我也得做点儿什么;她是我妈,我更得做点儿什么。你刚问我你最怕什么,我也和你说说我最怕的。回来的路上,有一阵我突然开始害怕你会问我那个倒霉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我妈掉水里,我救谁。”

秋辞像听到一个荒诞的冷笑话,第一反应是意外,然后无奈地发笑:“我会游泳,你不用救我,而且……”他话说到一半,改了道,“你救徐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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