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1 / 2）

唰……

眼前倏然一花，顾判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座以纸剪贴而成小镇之中，再也不见幽黑寂静的小路，也没有了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篝火光芒。

但斧面上还托着的三足铜鼎和头骨饰物却一直在提醒着他，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是虚幻，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现实。

顾判沉默思索许久，最终还是将那两样东西小心收好，招呼了还在茫然的朱昝一声，沿着街道一路采集收纳了过去。

这些纸人虽然失去了自主行动交流的能力，但对他来说依然是绝佳的研究对象，可以尝试着从中取得令人兴奋的重大发现，一旦成功，那将是即便在上一个时空，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研究机构能够做到的奇迹。

一只只纸人被拍扁，压好，叠在一起，顾判就像是走街串巷的破烂王，收集了满满一板车的纸人，然后交给朱昝推着离开了小镇。

最后站在小镇边缘的那间纸屋旁，他默立在那里等待了很长时间，直到天色开始泛起一丝亮光，才放出一把火将整座镇子引燃，静静观看着大火冲天而起，染红了大片乌云笼罩下的天空。

静静燃烧的篝火旁，悄无声息浮出现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身影。

她抬头仰望着篝火上方那似乎有些扭曲的空间，幽幽叹了口气，“自从我们上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万载时光了吧。”

“姽婳，好久不见……吾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还能遇到之前的老友。”

一道扭曲的庞大虚影出现在半空，瞬间给整个空间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姽婳淡淡笑着，直接在地面上并腿坐了下来，伸手拎起一根燃烧的枯枝，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一缕青烟渐渐升起，很快勾勒出一张不断变幻形状的面孔，它在姽婳的注视下，似乎很害怕的样子，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拼命向着篝火所在的方向后仰，希望能离那张娇嫩的容颜更远一些。

“呵……”姽婳轻笑一声，随手将那根枯枝重新丢进火堆，抱着膝盖抬起头来，“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虚弱到了这种程度。”

庞大虚影一动不动，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态，只有沉闷浩大的声音响起，“吾经历时光长河之冲刷，又被灰雾日夜侵袭，还能保持灵智便已经竭尽所能，此次幽都之门松动，吾破门而出，又将所剩无几的力量几乎消耗殆尽，只能徐图恢复。”

姽婳平静道，“幽都之门即将打开，你又何苦非要提前出来，还因此将自己弄到近乎崩灭的地步？”

“因为吾嗅到了危险，所以只能孤注一掷。”

“哦？是什么危险？”

“吾也不清楚，但那种越来越强的压迫感却是真的。”

姽婳眯起眼睛，语气也随之严肃起来，“危险还在门内？”

“吾不清楚，因为那套铠甲和座椅已经换了主人，幽都之门内外正在起始的联系被生生切断，吾也无法清晰感知门内的情况。”

姽婳点点头，“这件事虽然有些奇怪，但对于你我而言，却反倒是一件好事。”

“没错，所以刚才见到那个令吾损失颇重的家伙，吾却并未显露敌意。”

姽婳忽然笑了起来，“那个家伙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危局，所以说啊，你其实没有必要向他出手。”

“你说的不错，甚至为了让他能在那张椅子上坐得时间更长一些，吾还送给了他些许的东西……”

篝火倏然跳动了一下，随后机械沉闷的声音再度响起，“幽都之门再临开启，距今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

姽婳收敛笑容，低声叹息，“是啊，你我均诞生于幽都之内，只不过我在上一次的末法之劫降临前并没有回归门内，而是选择在尘世之中沉眠，如今天地再生变化，也就再次给了我重新醒来的机会。”

“其他那些没有回去的同类呢？”

她想了想，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没有见到，或许都已经死了吧，毕竟它们不能像我这般假死求生，沉睡万载……”

第300章 它变了

幽深小路尽头，如画篝火旁边，姽婳精致的面孔上露出少许黯然之神情，语气幽幽说道，“我自苏醒以来，并未见过任何当初的同类存在。”

“但即便是像我这般，能够在突然间变得恶劣，而且越来越恶劣的环境条件下活下命来，却也不由自主失去了很多，不仅仅是力量，甚至还包括许许多多关于以往的记忆。”

她说到此处忽然沉默下来，又过了许久后才幽幽道，“此次吾因天地变化苏醒，却一直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亦不知我到底是谁，直到昨夜从那碧女口中听到关于你的侧面描述，才忽然间对以往曾经忘却的记忆有了些许的松动。”

“然后便是那位自称为落樱神斧的顾神君亲口道出你的名字，我那被时光几乎完全禁锢的记忆才倏然破开一道口子，一幕幕经历仿佛流水般淌过吾之眼前，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更多的东西，都已经被磨灭不见，再也无法记起分毫。”

篝火上方的虚影忽然间颤动了一下，“对吾而言，忘却便是真正的消亡，不过在你那里，这句话似乎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姽婳微笑起来，眼波流转如水光潋滟，看上去竟然给人一种明媚悦目之感，“从恢复少许关于之前的记忆后，我便一直都在思考，若是我一直没有恢复记忆、再不记得之前种种的话，那么……我还是我吗？”

篝火似乎跳动了一下，片刻后虚空中回荡起计喉的声音，仿佛带着些许的疑惑和凝重。

“姽婳，你提出了一个让吾感觉到恐惧的问题。”

“计喉啊，我还是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了关于恐惧的诉说。”

姽婳低低笑了起来，只不过那对眸子里却殊无笑意，“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甚至还因为思考它而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

“计喉啊，你说，什么才是我，什么又才是你呢？”

她抬头凝视着篝火上方的虚影，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若是我的记忆不曾恢复，你自苏醒后也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种种，那么，虽然吾等的身体并没有变化，但是，这还是真正的你我吗？”

这一次，计喉沉默的时间更长，长到了就连静静燃烧的篝火都仿佛凝固了一般，许久后，它终于开口说道，“对于这个问题，姽婳你可以去问一下那个总是藏着一把斧头的黑山神君，他或许能够给出一个解释。”

“哦？你是说那个家伙？计喉何出此言？”

“因为吾在刚刚苏醒不久，曾经将这位黑山君拉入吾编织的梦境之中，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还有一位红色的同类，在黑山君的召唤下也进入到了吾的梦境……吾真正想说的是，那位红色同类有一位属下，名为匡正乾，他曾经在后面单独又见过我一面。”

姽婳安安静静听到这里，忽然开口打断了计喉的讲述，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的说话语气和内容？在我残缺不全的记忆之中，这并不符合你以往的情况。”

计喉却并没有太多意外，依旧机械沉闷道，“姽婳自苏醒以来，还未曾和活跃于天地间的人们有过深入接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