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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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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该让小家伙做试验患者吗?

常规的换骨植骨手术已经很成熟,手术费用他也能替郑海川承担。而新的微创方式尽管经过了多轮评估、模拟与验证,但在人体上的试验次数也屈指可数,于他们院开展更是首例。

事实上在六院里,除了祁聿熟悉这套微创手术操作流程外,也仅有几名年轻骨干医生接受了相关培训,其余的跟进人员大多是在读的医学生。因此跟传统的手术比起来,这项微创虽然看似简单,手术中的风险并不比其他高难度手术小。

因为什么都是新的,没有可以借鉴学习的方向,这时候更考验医生本身的心态和能力。

祁聿在上手术台前,将这些考量全都跟守在医院走廊里的郑海川说清楚了。

此时此刻的他们不是恋人,而是医生和患者家属。

一个靠手术刀与生命赛跑,一个有心无力只能被动等待。他们的地位平等而又不平等,因此在开始手术前医生有责任将所有的风险都告知,而病人家属也有权利做出选择。

“做、做微创。”

郑海川没有犹豫太久,就对已经换上白大褂带上口罩的男人说出了决定。

在查出小禾苗的病之后,郑海川就和自家大哥通了气,毕竟对方才是孩子的爹。郑家大哥比纠结的郑海川豁达多了,告诉弟弟说,既然有更好的方式出现,那就试一试。

他自己受伤瘸腿躺在床上大半年,知道骨头坏了会有多痛苦。如果能有不用换骨头的方式把孩子治好,他当然是愿意的。更何况……家里也没这个经济条件做什么大手术了。

郑家大哥心想,就看儿子的命吧。谁叫小禾苗出生在他家里呢?

穷人家的孩子从生下来就少有选择的机会。

老天爷指的路,能走多远,就靠自己的韧劲了。

而对于郑海川,他虽然纠结,但最终做决断却比自家大哥更为单纯。

——他只是单纯地相信祁聿。

相信祁聿的医术,相信祁聿的人品,相信祁聿会尽全力救治好他们的禾苗儿。

“律医生,你说过……人得靠自己,从老天手里抢人。”

出来得匆忙,郑海川腰间还拴着没来得及摘下的围裙。他赶来医院的路上一直很焦虑担心,可当亲眼目送小禾苗被推进手术室,他整个人的状态却渐渐变得平和了许多。

大哥其实说得对,人这辈子有时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小禾苗从生下来就在吃苦。他长这么大,全是凭自己扛过来的。我本来以为在我这能让他好过点……”

郑海川看向男人金丝眼镜后沉静的眼眸,自己的心也似乎跟着变稳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给祁聿压力的话,只轻轻拽了男人的手腕一下,带着自己没有察觉的信任与依赖,对祁聿道,“我现在也没法努力了,插不上手……只能辛苦你帮我努力一把,把小禾苗从老天那拽回来了。”

医生这个职业似乎天生就承载着病人和家属所有的希望与怨怼。只要换上了那身洁白的衣服,他们似乎就从一个人变成了不能犯错的神,一旦结果稍有不如意,他们就要承受来自患者家属和社会各界的质疑与否定。

祁聿上手术台前听过太多的哭喊和要求,见过太多人找他要许诺和保证,可从来没有听到人只跟他说——帮我努力一把。

郑海川没有找他要任何的许诺,两个人只是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上匆匆对视了一眼,祁聿便在护士的催促中走向了无菌室。

他只给郑海川留下了一个“嗯”。

但里面却藏着祁聿作为医者的全部信念与承诺。

“开无影灯。”

“麻药准备。”

“氩气刀开,设备调试。”

手术室的灯“啪”地一声亮起,走廊外顿时只剩下郑海川一人。他有些茫然地呆坐在一旁的等候凳上,一时间脑子里空空的。隔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给家里人打电话。

老爹和大哥郑海山收到消息后表示立刻动身赶过来,郑海川懵懵地应了,等挂断手机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老爹他们坐火车一趟要一宿多,来了小禾苗早就做完手术了。

郑海川又拿起手机,想说要不大哥别折腾来了,他在这儿守着就行,等结果一出来就通知他们。可这时候他身旁坐下来一人。

“让他们来吧。这种事……不自己守着看着,是不会安心的。”那人对他劝道。

“啊,祁叔。”郑海川侧过头去,发现是刚才一路超车送他们到医院来的房东祁广志。到医院后祁聿就带着他先一步抱小禾苗上楼做检查了,把老者忘在了身后。

“当年聿仔他妈抢救的时候,我也让他别回来了,坐飞机要一整天……但他还是飞回来了。”

祁广志盯着“手术中”那亮晃晃的三个字,有些出神,“阿凤,抢救了四个多小时……还是没抢就回来,”他继续说着,“等聿仔回来的时候,连他阿妈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郑海川一边听一边皱起了眉。

尽管他已经听祁聿说起过一次了,但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这段过往,他仍然对祁聿生出十分心疼。尽管对于祁广志今天开车送他们过来他非常感激,但对于这人给恋人带过的伤痛,他也同样感同身受。

祁广志兀自不觉,他似乎只是久未与人说起过这些了,此刻絮絮宣泄着内心积攒多年的情绪。

“聿仔当着吊唁所有人的面跟我——跟他亲爹打架。”祁广志自嘲地哂笑了一声,“我当年也挺混账的。觉得丢面儿了,扬言要和他断绝关系。”

“那……那断了吗?”郑海川忍不住追问。

“当然。”祁广志扯了扯嘴角,“那孩子从小就早熟,自己有主意的得很。我那些年对于他们娘俩的关心确实太少了,他不喜欢我也情有可原。”

“后来呢?”

“后来葬礼结束之后他就又飞出国了,前两年才回来。”祁广志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想抽,又因为场合不合适而只能捏在手里,“我当时为了逼他承认错误……断了他的钱,也不知道他那几年怎么过过来的。”

郑海川才知道这事,有些不忿地瞪向祁广志:“他那时候还是学生?您那么有钱的!”光他们那栋老楼的房租,每个月都能收入六位数吧!

“是啊……我那么有钱的。”祁广志垂下头,花白的头发显出他如今年龄的沧桑,“我以前一直觉得钱能带来快乐,有了钱之后就开始享受这种快乐……后来才发现,我早就把真的快乐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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