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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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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九枝一齐向里走,他这才发觉九枝的存在。“这位又是?”他问。

“他是我爹娘救下的男子,算半个徒弟,”我已在心里练过几遍,这套说辞说出来毫不脸红,“现在跟着我,给我帮忙的。”

九枝气度不凡,还带些神秘,许家当家这次倒是毫不迟疑就信了。“原来是李先生的徒弟,是我怠慢了,看兄台的举止,一定学有大成吧?”

九枝面带尴尬。我强忍着没翻个白眼,只管走进堂屋内。

堂屋内和院落里几乎一样破败,不知有多久没打扫过,我刚一跨过门槛,眼角瞥见不远处有动静,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位女子,怀抱一个孩子,躲在另一扇门后瞧我。

我正待打声招呼,想不到她一言不发缩了回去,立时便不见了。

“呃,那是贱内,”许家当家向我解释,“她怀中是我小儿,年方两岁。贱内她……她有怪疾,见不得生人,还望姑娘莫怪。”

我还想再问些话,许家当家已经招呼我坐下,打断了我。屋中桌椅上满是灰尘,一片杂乱,他就随便拿衣袖抚了抚。

我看这桌椅的制式,依稀看得出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但怎么会脏乱成这样?

“忘了说,小生叫许如白,姑娘叫我如白便是,”许如白一边在家中寻索,一边说,“家父同令尊多年前曾是好友,家父临终前也特意关照,家中若遇到异事,可向令尊求助,一月前我修书一封,久未回应,如今看来许是递信的人耽搁了吧。”

我干笑两声,没接话,他要是知道我爹早收到了信,就是不来,不得疯了?

许如白又翻腾了一会儿,终于从桌子后找出一只茶壶两只茶杯,倒了些茶给我和九枝。这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泡的了,一股子尘土味儿。

看我略微皱眉,许如白也觉得不好意思。“实在是失礼了,”他在桌子一旁坐下,说,“家中遭遇变故后,仆人家丁都跑了个干净,贱内又时好时疯的,屋内便成了如此模样。”

我心想你自己不能打扫吗?但也没说出口。

“唉,”许如白扫了一眼全屋,兀自叹道,“想我许家也是这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谁承想落得这副田地。”

他面色苍白,须发凌乱,像是经受过长时间的惊吓,整个人都枯干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怎会这样的?”

许如白又叹口气:“这要从半年前说起了……”

从他的讲述里,我终于大概知晓了,许家究竟遭遇了何种异事。

半年前,许家还是人丁兴旺,一派其乐融融。直至某天,晨起不久,一名家丁忽然神色慌乱闯入堂屋内,说晚上起夜,在院中见到了异状。

起初全家人都没当回事,以为他睡迷糊了,看花了眼。

没想到这异状竟加剧起来,先是仆役们居住的下房频现异状,接着厢房和上房也遭了殃,每夜一至子时,府中便陡生怖况,不足月余,全府上下已经被折磨得人心惶惶,终夜无法安稳。

这时许父还未想到要找我爹相助,只当作一时遇了邪祟,便请来城里唯一一个道人,作法驱邪。

可道人作法三天,异状反而更凶,最后道人自知无法应对,不告而别。

许父再想给我爹修书,已来不及,两个月内,许家父母相继重病暴毙,未及发丧,仆役家丁也都悄悄跑了。

许家招了邪物的消息,在城内不胫而走,原先和许家交好的故友渐渐疏远了这家人,唯恐避之不及,左右邻舍担心受到波及,也慌忙搬走,这一带终只剩了许如白和妻小三人。

许如白遵照父亲嘱托,给我爹送去书信,又不忍抛下祖上积攒的家业,便在此处苦等,而异状依然夜夜出现,如今许如白几近崩溃,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他怕是也撑不了几日了。

“公子所说的异状,是什么样的?”我见许如白闭口不提异状的情形,追问道。

提及异状,许如白浑身不由抽搐了一下,眼中略过一丝惊惧。

“小生……实不可详述,”他说,“今夜异状恐怕还要再来,不如姑娘待到子时,亲眼看看……”

我看他吓得不轻,也不好再问,天色也深了,索性便安心等着。

这一夜无比漫长。天黑后,许如白点上盏灯,瑟缩在椅中枯坐。到戌时,他似是饿了,走进旁屋,大声同他夫人说了些什么,言含斥责之意,过了许久,他夫人才默默出屋,也不看我和九枝一眼,径自进了厨中,又一阵子,才端了些残羹冷饭出来。

她将几只盘碗随便放在堂屋桌上,自己端着一副碗筷重回旁屋,一言未发。许如白像是习惯了,招呼我和九枝一下,自己吃了些。

我心下紧张,没什么胃口,都推给了九枝。他倒是挺悠闲,把饭菜吃了个精光。

吃完还比划着问我,他能不能睡一会儿,气得我想打他,我都没睡,你一个妖怪睡什么睡!

我瞪他几眼,让他懂些规矩,人主家都还没……

好吧,许如白手撑着桌子睡着了。

可能终于安心下来,他睡得很熟。我只好自己翻着那本《圣朝通轶》解闷,慢慢也有些困顿。

正迷糊着,冷不丁远处传来一声悠远的打更声。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许如白手肘自桌上滑了下去,整个人猝然惊醒,惊惧又立时爬上他的脸。

“来、来了!”他失声喊道。

不消他说,我也觉出有异了。原本堂屋大门是紧关的,突然间阴风骤起,将门猛地吹开,一股彻骨的寒意卷进屋里。

与此同时,原本墨一般黑的屋外院内,忽从地里冒出一片一片的白色物事,像地上生了雪,顷刻间白茫茫一片,飘飘忽忽直向屋内涌来。

我跳下椅子,看清这些不明物事一个个只比我头大一点,居然有手有脚,仿佛是……没有头的婴孩?

耳边也听到了奇诡的声响,起初还浅浅的,后来逐渐刺耳,如同千百个婴孩齐声啼哭,在宅子中反复回荡。

我头一次见这么可怖的场景,头发都要竖起来,一时手足无措。

这是……妖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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