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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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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的,却是遍体鳞伤的莺巧。

原来那家男人好酒,醉了便性子大变,稍有不快,便对莺巧拳打脚踢,婚后又迷上花坊,莺巧若劝阻,少不来又换一顿打。

那家人都看在眼里,只是言语上劝一劝,反倒说莺巧上门一年有余,肚子里没个动静,受气挨打也是活该。

周围管得严苛,莺巧又怕父母哥哥担忧,由是从不曾提过。

直到无鸿来这里前几日,那家男人又在花坊享乐一夜,喝得醉醺醺回家,莺巧心有不快,顶了两句嘴,男人起了暴戾,竟把莺巧捆了,吊在房里打。

这一打,就打了半个时辰,谁也劝不住,也没人当真要劝,后来莺巧昏了过去,家里人怕出事,才把男人拦下来。

无鸿大怒,要出去找那家人理论,被莺巧死死拉住。

莺巧说,男子打妻子,都是见怪不怪的,反而若是他们怪罪起来,休了莺巧,方家全家都要丢脸。且无鸿今日帮她出气,等无鸿走了,男人恼羞起来,变本加厉,又该怎么办。

她道男人平素不喝酒时,对她还是关照有加,日后改了就好了,尤其如果她怀了身孕,有了他的孩子,男人总归会收敛。

无鸿无奈,只好先行归家,进家后立时和父母商议,断了这门婚事,将莺巧接回来。

没料却被他父母一通臭骂,说他做哥哥的不懂事,已出嫁的女子,便是夫家的人了,何况那男人家给了那么多礼金,莺巧又迟迟不怀身孕,自然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哪有娘家插手的道理。

无鸿见劝说不了父母,便暗地里盘算,将家中的礼金偷出来,退到那男人家,换回莺巧,如若那家人不肯,他就找个夜里,把莺巧偷带走,大不了兄妹一起远远逃掉,不再回唐州。

可没等到他成行,邻城送来噩耗,莺巧死了。

那家人说,莺巧是夜起如厕,不小心打翻油灯,着了火,把自己烧死的。

因为烧得厉害,尸骨不能入殓,就顺便埋掉了。

无鸿不信,好端端地怎会把自己烧死?若是屋里着火被烧死,那那家其他人怎么没事?府邸又怎么不修缮?

他知道问那家人,必然问不出真话,便前去官府鸣冤,将莺巧此前的遭遇报了官,怀疑莺巧之死有异,恳请官府派仵作验尸。

可他不知道,那家人和官府平日多有来往。

最后无鸿被赶出了城。

城外荒郊,他找到了莺巧被草草葬下的孤坟,彻夜痛哭。

哭完,他提了把刀,重又混入城中。

蛰伏一日,入夜,他在花坊抓到了那个男人。

面对一脸凶狠还持刀在手的无鸿,男人哭着求饶,也认了罪,是他杀死的莺巧。

那一天,他在花坊喝得烂醉,回家想起白天被人调笑,说他成了婚还没儿子,便拿莺巧出气,结果生生打死了她。

为了掩人耳目,他和家人想了个计策,将莺巧尸身焚烧,又编造说辞,以此脱罪。

听到实情,无鸿如五雷轰顶,清醒过来,已捅了男人数刀。男人命丧当场。

无鸿原本要自己去投官,却怕了,仓皇出逃,奔走两个日夜,晕倒在深山中。

一个路过的玉门宗僧人救了他,把他带回了东海边苦来山的无一寺。

在寺里,无鸿日日听着僧人诵经,终大悟,皈依佛门,得赐名“如慧”。

九年后,如慧下山,云游天下。

说完,如慧和尚唱了句经文,安稳坐着,闭目不语。

我听得心里无限悲凉,想了想,问他:“这种事,之前你为什么不愿意说?”

“终究是罪,羞与人言。”和尚答,“不该说。”

“怕我会另眼看你吗?”我说,“可我觉得……你并没做错什么。”

和尚愣了一下。

“我没有兄弟姊妹,不能全懂你的感受,”我又道,“不过我若是你,当时一定会和你一样,甚至……比你更狠。”

这句话,和尚该是信的,毕竟他亲眼见了,我如何报复宋家宋问远,还有宁安城南那一村子的人。

“当然,杀孽就是杀孽,”我说,“可你妹妹的命呢?普天下女子的命呢?为何做丈夫的打骂妻眷便是天经地义?为何女子成了婚,便要任由夫家欺侮?”

我看着如慧,又道:“你是有罪,但无错,真要论是非对错,也该是他们的错。欺凌女子之人,有错,视而不见之人,有错,以为娶了妻就可以霸占她的人,有错,为了钱财,就把女儿草草许配人家的,也有错。”

“若这世间只默许女子被戕害,纵容人人置之不理,那这世间,一样有错。”

如慧闻言沉默良久。九枝在旁边托着腮,一脸的似懂非懂。

这样说着,我忽然也想通了。

我和沈落,并不是一样的。

他应当和我见过类似的事,他得出的答案是,人人皆不可救。

而我想的是,能救一个,便救一个。

能带一个女子脱离苦海,便带一个,能替一个女子惩恶扬善,便替一个。

他说错了,我不是为玄师所求的大义,我只是,觉得我该做什么,便去做,为此背上再多的罪孽,都无所谓。

念及此,心里瞬间净明一空。

该去追沈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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