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2 / 2)
他之所以会出律令详解,还是当年在国子监时谢良臣说百姓识字的不多,大融律条为了精简干练,因此用语十分专业且晦涩,许多百姓不一定能懂。
若是能将律令以百姓能听得懂的白话进行解释,将其中场景进行详细列举,那么律法一定能更加深入百姓心中,有些不通律令的官员,判案时也能少犯糊涂。
因此,在入刑部多年且经手过不少案子后,齐术越发对此种说法深有感触,于是便着手写了《五刑》律条的详解出来。
所谓《五刑》即犯了笞、杖、徒、流、死五罪的刑法,至于其他几卷,他还在琢磨撰写之中。
“齐令使不必过谦,本官知你素来有才,且你那律令详解对于判案、断案实在助力不凡,本官正想让律例司将整本《大融律》都整理写下呢。”
听说谢良臣准备让整个律例司都来做这件事,两个主事面面相觑,不知道谢良臣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真的吗?!若是律例司真能出此书,则必胜下官多矣!”齐术对于律令颇有研究,也是法家的忠实拥护者,闻言便由衷的高兴。
两个主事见谢良臣赞许的看着齐术,也想挣挣表现,最后一对眼色,也积极表示自己早由此想法,还道要在三个月内将初稿写出来给谢良臣看。
毕竟出本司法解释而已,这实在算不了什么,最多就是增加点工作量而已。
“哦?既是如此,那本官就静候二位打人佳音了。”谢良臣笑得一脸温和。
两人受了鼓舞,只觉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来了,都摩拳擦掌的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甚至开始憧憬起受到谢良臣赏识,最后被提拔升官的梦来。
离开律例司后,谢良臣随即便叫来了刑部右侍郎,要他专门督办此事,同时在律例司将书整理成册之后,命其召集众人商讨其中哪些律令有疏漏或者不合理之处,写出条陈交给他。
他之所以要让刑部的人去干这件事,并不是谢良臣对如今的律条不明白,实际上恰恰相反,他对律令早就烂熟于心。
但是他明白,不代表其他人明白。
谢良臣就是要把这《大融律》明明白白的写出来给全天下的人看,而不只是读书人或者朝廷官吏和执法者。
究其原因,还是这律令不够公平。
比如有些小罪在他看来只涉及到了道德而已,根本没有伤害他人,但是因为冒犯了特权以及儒家某些价值观,于是便被加重量刑。
另一方面,有些罪名明明很重,但是因为对方是当权者,所以又被区别对待,甚至还有了暗箱操作的空间。
像律条中关于“八议”的说法,谢良臣就觉得该直接废除。
《大融律》在“八议”中规定,凡涉及到如皇亲国戚、功臣、贵戚及一些高官等八种人犯案时,司法机关就不能擅自动用律条进行审问,而要先奏报朝廷,等皇帝下旨才可以对其进行拷问。
关于这一条令,律书里只简简单单的写了如“议故”、“议功”、“议贵”等寥寥数十个字,看起来过于的轻描淡写。
谢良臣现在要律例司的人将它展开仔仔细细的写清楚,每一“议”包含哪些人,这些人有什么特权,都要摊开来讲。
俗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即便对方是皇亲国戚,勋贵世家,但是中华民族向来都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血性在的,甚至可以说,这是民间百姓对于人人平等发出的最早呼喊。
所以一旦那些赤/裸裸的不公平特权被摆在了明面上,谢良臣再想对现有律法进行改革,至少民间的阻力就能少上一大半。
至于朝堂上,那就只有等着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在他忙于处理刑部事物之时,曹毅率领的三十万大军也正式开拔出了京城,直扑最早举起反旗且声势浩大的宣王封地广阜。
广阜地处东南,物资丰饶且又有黄河天险为屏障,易守难攻。
曹毅到得黄河边,即令征调民船渡江,岂料宣王早有防备,曹毅所征之民船早已被其预先动了手脚,因此大军先锋队才刚乘船至河中心便散成片片木板,渡河士兵被淹死或者冲走的不计其数。
还未正面对抗曹毅便先输了一阵,消息传回京中,虽安帝和两宫太后都未说什么,但是不安的情绪还是开始在众人心中弥漫开来。
而在曹毅与宣王两军交战之际,另外三王也趁机攻城夺地,连日来已是攻下了多座城池,几乎日日都有边疆急报送往上邶。
三王势如破竹,叛军直杀往京城而来,其中行进最快的端王一路甚至已经逼近临关,若是再任其发展,恐怕津门也将失守了。
眼见情势危急,张太后立刻下旨让曹毅调兵回防,让其务必止住叛军行进势头,保住津门。
而原本正与宣王鏖战胶着的曹毅,收到圣旨后,虽知道此刻撤兵于战事不利,却也无法,只得分兵去救,果然半路再遭定王军队埋伏,死伤无数。
短短两月时间,三十万大军便折损过半,同时叛军势头不减,似乎顷刻之间便要攻入京城。
因着前方战事不利,上邶城内人心惶惶,坊间甚至开始传言安帝及两宫太后准备弃宫而逃的消息。
真实情况当然没这么糟糕,不过也差不到哪儿去,因为朝中已经在讨论是否要将许茂调回来替换曹毅一事。
对此,谢良臣是坚决反对的。
北方边境才刚刚安定下来,此刻正是趁胜追击,剿灭北桑残部的好机会,要是就此放弃,等对方休养生息完毕,则其又必为我国中大患。
“若是不调许将军回来,叛贼势头不可逆转,则京城危在旦夕,谢大人这是要陷陛下于危地吗?”兵部尚书皱着眉头,语气已然十分严厉。
谢良臣扫一眼殿中,见江尚书已经偃旗息鼓,陈尚书和礼部尚书继续当着小透明,户部尚书钱大人则一脸坐山观虎斗的模样,开口笑道:“方大人何必急着给我扣帽子?我不同意调许茂将军入京也是为了北地安危,至于曹毅将军那边,朝中又非没有大将可用。”
“哼!谢大人还要再提郭要父子?”
方尚书下巴微抬,斜眼看他,一副我早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可惜都被我看穿了的样子。
对于他的阴阳怪气,谢良臣毫不在意,反而十分坦然的朝上头躬了躬身,开口道:“陛下、太后娘娘,郭将军勇武非常,在渔阳时就能以步兵围杀北桑精骑兵,胆量谋略都是顶尖,再往前说,郭要将军为大融征战多年,早有神将之名,若是派他平叛,则四王必败。”
张太后早就乱了心神,听谢良臣说得笃定,又恐叛军杀入京城真要结果了他们母子性命,于是立刻道:“那依谢大人所言,该调何处大军前往驰援?”
见张太后已然动摇,谢良臣立刻接话:“北地守军是万万不能动的,另外榆关、临关是入京要塞,大军也不能动,臣请旨将上邶五军中的左、右、中三军共二十万将士调与郭将军,令其南下平叛。”
此三军是京城五军的主力,另还有前军和后军为拱卫皇城的守军,大概有五万人。
若是将此三军调走,一旦上邶城破,则安帝与两宫太后要么被这五万人护着弃城而逃,要么就是以身殉国。
可是话又说话来,若是对方真打到皇城脚下了,以二十五万大军守一城又能守多久?天下已失去,只留皇城也无用。
如此,还不如赌一把,直接把皇城守军调出,而其他要塞守军不动,说不定这样还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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