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2)
“那株墨菊,是夫人七年前从徽州府带来的,是么?”
往日面上总是挂着一片喜气的银丹,今个面上也添了几分惆怅。
她点了点头,“这株墨菊还是大人送给夫人的,那会儿夫人和大人还没有成亲。”
两人相顾无言,再没有说话。
*
时日渐长,当年诬陷陈将军的幕后之人也渐渐浮出水面。
出乎孟循所料,那些两朝元老,似乎要比他这个而立之年的人,还要更加沉不住气,只不过抛出了个陈将军的后人,便显现出一片仓皇。
事情虽已经大抵水落石出,可这案子实在牵连甚广,即便孟循费昇费尽心力,拿出了不少证据,也只不过是替陈将军正名罢了。
那些当年对陈将军狠下毒手的人,皇帝却并未打算处置。
只不过其中一个微端末流的薛京,就已经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又更何况是内阁的那位权倾朝野的大臣,更何况皇帝的生身母亲,已故的孝贤皇太后。
即便当今皇帝和已故的孝贤皇太后没有太多母子情分,皇帝也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污名再落到自己的生身母亲身上。
本朝向来以孝治天下,皇帝亦是有名的孝子,生身母亲和抚育自己长大的太妃,都得到了无上荣华与尊重。
以此,孟循便知晓,替陈将军翻案的事,他已经做到了尽头,剩下的,他不该做,即便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离开南书房,孟循不自觉抬首看着晴朗明媚的湛湛青天。
朱墙金瓦,晴空朗朗。
可他却觉得头顶上拢着一层雾霭,遮天蔽日,他再如何,也没有办法将这曾分明轻薄的雾霭扯开,那上面压着陈府上下两百多口人的性命,看似轻,实则重。
与他并肩而行的费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我都应该知道。”
孟循牵起唇角,微微晗首,“是啊,你我都该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陈将军背负的污名终被洗刷,皇帝也将因翻此案名留青史,圣母皇太后也不必因此背负污名,全了皇帝孝心和仁慈。
而他孟循,也因此案擢升刑部郎中。
这结果,已经很好了。
两人一道走到宫门口,费昇还有些其他的事,便与孟循倒了别,只是在临别之际,他神色突然又正经了几分,语重心长的提醒孟循。
“我们这回,可是将礼部的那两位得罪了个遍,以后行事切记小心。”
共事将近一年,对孟循,费昇也算有些了解。他大胆,从不畏惧强权,却又深谙为官之道。在此之前,他曾听过翰林院中孟状元素有贤名,可见其应是极善处理同僚之间的关系。
他分明可以低头,不去得罪那位礼部尚书,可他偏偏没有。
看着孟循远远离去的背影,费昇心中百感交集。
但他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想了片刻,便转头离去。
孟循难得这样早回家。
处理完手上的案子,这几日,他也将自己与祝苡苡间的事情,想得很清楚。
从罗英那边传来的消息,当年他的婚事确实不是纯粹的报恩。
他的妹妹孟兰复发恶疾,性命垂危。那年他寻遍徽州府城中的大夫,尤其是闻名诸多州府的那位游大夫,无一例外,所开的药方都需要三味极为罕见的药草。
他费了许多功夫,仍旧筹谋不到那三味罕见的药草,而就在这时,徽州府富商祝佑找到他,不仅提供了那三位罕见的药材,更是替他寻来了调养的大夫,照顾孟兰,直到孟兰病好。
他感激不尽,遂在祝佑提出想与他结亲的时候,并未犹豫就答应了。
自十四岁那年,因父亲被富商诱骗,父母双双病故,孟循便格外厌恶富商。
若不是富商想买官鬻爵,谋夺他父亲手中的名画献给当初的江南总督,他家何至于落到那步田地。
一切的起因都是贪念。
但在那时的孟循眼中,祝佑是不同的。祝佑是远近闻名的良商,徽州府大大小小的府学县学都有他出钱修缮的教舍,甚至在许多年前徽州府遭逢旱灾的时候,祝佑也慷慨解囊,散尽数半家财。
孟循并不是食古不化,迂腐刻板的人,他既然欠了人恩情,自然得有回报。
可那时他并不知道,之所以他寻遍全城都找不到那三位罕见的药材,是因为祝佑早早就命人在府城收购了那三味药材,甚至附近州府的他也一并收下了。
祝佑是徽州府商会有头有脸的人物,药材行的人,不会不卖他这个面子。
他特意将此事隐藏了下来,为的就是不让孟循知晓。
罗英虽是南直隶的主事,但查起这桩陈年旧事,也费了他不少功夫,以至于晚了几个月才将这消息送到孟循面前。
他和罗英是同榜进士,两人相交已久,罗英为人如何,孟循清楚。罗英不会,也没有必要在这事上绕这样大一个弯子去骗他。
也就是说,他与祝苡苡这桩婚事,是祝佑谋夺来的,并不干净。
孟循让墨石传信与罗英,托他查探此事时,他心中便有猜测,得到这样的消息,他并不算意外。
而即便知道这些,他也并不打算要找祝苡苡盘问些什么。
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和祝苡苡并没有关系。
虽然,他依旧不能想起,这七年他和祝苡苡发生过的,经历过的事情。但他知道,如果祝苡苡真的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曾经的他,不可能会和她共度七年。
甚至,按照祝苡苡所说的,他应该是很爱她的。
孟循不想,也没有精力再去找一个那所谓贤惠的妻子,祝苡苡既然能做七年,她当然也能陪他一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