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2)
“张靖生...”陆行云沉吟片刻, 神色缓和了些:“我想起了, 他今年不是中了进士,即将外放为官吗?”
三年前,他去城郊的村子办案时,在一户村民家中借宿,主人就是张靖生。虽然他家徒四壁,但为人温厚,勤勉好学,做的一手好文章。见他家中只有一个盲眼的老娘和刚过门的妻子,他心生怜悯,还赠了些银钱。
提起这个,女子顿时红了眼眶,哽咽道:“都是我夫君命苦啊,这些年,我和婆母日日纺纱耕种,好不容易等到他考上了进士,本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可他写了篇文章,提到国舅受贿卖官的事,就得罪了他。”
“前几日,官爷说我夫君图谋城西李家小姐,将她奸污,害得她悬梁自尽。可是我夫君为人正直,断不会做出此等腌臜事来。我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却被他们轰出来,婆母也哭得下不来床。”
“我几经打探,才得知我夫君昨日被他们刺字流放了。我夫君被抓的时候,正好生了重病,他本就体弱,只怕还没几天,就被他们磋磨死了啊!”
“大人,我夫君幼年丧父,是瞎眼的婆母一手将他拉扯大,我们辛劳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啊!若他死了,我们孤儿寡母该如何活下去,而我这苦命的孩儿,也会受此牵连,没为贱籍,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按照本朝律法,被判处死刑、流放等重罪的犯人,其家眷、子嗣都将没入贱籍,世代不可参加科举。
声声泣血,在场之人惊愕之后,都生了怜悯之心。
陆行云拳头一紧,眸中泛过锐色,素来外戚误国,却累的百姓受苦。
“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刑部,让他们给张靖生翻案。”
“不行的,我之前我都去刑部求过了,他们怕得罪国舅,都推脱了。如今这满朝官员,除了您还有谁敢帮我啊!”
女子眼眶一酸,又连连抹泪。
一旁,书庭望着眼前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叹,前两天,这女子找过来的时候,他想着姜知柳生子在即,害怕陆行云又和之前一样,就硬着心肠将她打发了。
可没想到,她走投无路又找来了,偏生二房、三房没安好心,还带到产房来了。
微光中,陆行云负手立在那里,目光沉沉浮浮,神情肃穆。
国舅爷是太子的亲舅舅,虽说陆家在朝中权位不低,比起他还是差些,他纵然派人去拦截张靖生,只怕那些人也不会放人。
反而会怕惹来麻烦,尽快把张靖生结果了。可若不施救,他只怕这两日就死了。
为今之计,除了他亲自翻案,就只有他找人向国舅求情这一条路可走。
“大人,民妇求求你了!”女子把孩子递给丫鬟,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剑眉越蹙越紧,陆行云没有动。
大滴泪水滚滚而落,女子再次磕头,一下两下三下……
头都磕破了,渗出鲜红的血。
闭目长长一叹,陆行云弯腰将她扶起来:“罢了,我答应你。”
女子顿时喜极而泣:“多谢大人!”
就在此时,內间的门嘎然打开,淡淡的光线中,姜知柳挺着肚子走了出来,她扶着门框,脸颊发白,被汗水湿透的鬓发粘在脸上。
“你当真要去吗?”她颤着没有血色的唇,眼尾泛红。
身形骤僵,陆行云回身望去,下颌紧绷:“是。”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姜知柳的指尖攥得发白,喉咙似被刀划破了,沙哑的不像话。
“能不能不要去……”
这是她第一次求他。
四年了,她竭尽全力做一位贤惠大度的世子妃,包容他、理解他,不敢轻易使小性子。
可此刻,她也想任性一次。
“……对不起,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男子薄唇紧抿成直线,走到近前,握住她的手,眸中浮起氤氲的水雾,三分歉疚、三分无奈,以及四分痛色。
如同悬崖边的巨石,姜知柳倏然坠入万丈冰渊,寒风化作钢刀从她胸口处插入,纵横交错,流出血又结成冰。
每一处骨髓、每一寸肌肤都痛的发冷、发寒,脸白的像蜡纸,泪水冲破眼眶顺着脸颊下滑,晶莹剔透似雨打梨花,忧伤而破碎。
她挑了挑唇,抬手抹去颊上的泪,泛红的眼眸水光潋滟,蕴着深深的凉薄与萧索。
“好,陆行云,你,很好!”
笑意越绽越盛,眼底却趋于冰冷,她抽出手,缓缓退了两步,尔后身子一转,笑意顿散,脸上笼起寒霜。
“柳儿……”陆行云下意识伸出手。
姜知柳头都未偏一下,抬手道:“绿枝,关门!”
淡漠的声音响起,绿枝立即把门关上,震的陆行云身子一僵,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
望着冷硬的门扉,他眸中一揪,沉沉浮浮变幻了半晌,终究留下一声慨叹,默然去了。
屋内,姜知柳一直强撑着,此刻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身子骤软,整个人都委顿下去。
绿枝大惊,忙扶着她到躺下。
“小姐,你怎么样了?你一定要挺住啊!”她攥着她的手,泪眼婆娑。
姜知柳擦了擦她的泪,绽出虚弱的笑意:“你放心,我死不了,我的命硬着呢!”她眸光陡锐,拂着腹部双手攥成拳头,彻骨的痛意在胸口凝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宝宝,不要怕,娘亲永远保护你!
如稳婆所料,姜知柳这一胎生的格外久,直到第二天下午都不曾生出来。老夫人两人都焦急不已,因老侯爷年纪老迈、病虚体弱,老夫人怕他扛不住,让他先回去了,只自己留下来坐镇。
因翻案耗时太久,陆行云只好摈弃原则,寻了个说得上话的世伯,去国舅府上。可对方却避而不见,无法,他两人只好去找了翟无期,请他引荐了几位与太子交好的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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