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2 / 2)
陆行云的手越攥越紧, 泪水将本就模糊的视线遮挡的几乎看不清。
“啪嗒。”
一滴清泪落在信笺上, 晕开一圈水墨的痕迹。
当视线落在最后那句话上时, 他心口似被刀子反复割着,流出大滴鲜红的血。他扯了扯唇,眼角泛起猩红,身子一晃,骤然跌坐在椅子上。
他的心已随她而去,如何还能再结良缘...
他将信笺贴在胸口上,缓缓阖上眼眸,泪珠悄然滑落,顺着噙了苦涩的嘴角,落在手背上,炙热而潮湿。
他幻想过很多次重逢的情形,却没想到是这般情形,一封诀别书了结过往,一句不合适为彼此落了暮。结束了,都结束了...
纵然早就决定接受了这个事实,可当她亲自将答案展露在他面前时,他依旧被这份绝望侵袭裹挟,好似沉入了无尽的黑暗冰渊,浑身冷得刺骨,体内的血都凝固了,化作一把把利箭将他的心戳出无数个窟窿眼,寒意化作彻骨的罡风在胸口处席卷,摧枯拉朽般将整个身体撕裂的粉碎。
他像是没有知觉的木偶,握着信的手一点点垂落,信笺像枯叶般打了个旋,无声地落在地上。
旁边,孙少卿看着眼前的男子,张了张口,最终化作喟然一叹,捡起信笺放在桌上。
屋内死寂一般,静得针落可闻。
窗外凉风乍起,冰凉的雨点打在树叶上,淅淅沥沥,朦胧细密似情人的发。
良久后,陆行云才渐渐缓过神来,他伸出颤抖的手,将信笺的褶皱抚平,仔细收在抽屉的小匣子里,尔后抬眸,望向默然立在窗畔的男子:“少卿,太子那几名旧部可抓到了?”
“抓到了,已押回锦衣卫。”
“好。”陆行云双眸一狭,按着桌子站了起来,消瘦的身躯似寒风中的修竹,肃杀凌厉。
一个月前,镖旗将军和燕王借由一起刺杀官吏的案件,将火引到太子身上,并乘机牵扯出太子从政这十余年所犯下的罪状,而这其中最关键的证人则是翟无期。据他所言,是因为他的亲人受到太子坑害,所以卧薪尝胆,潜伏在他身侧长达九年。
当太子在金銮殿上,看到一袭灰色长袍的儒生时,气的眦目欲裂,咬牙切齿,狠狠一脚踹在他胸口上。
那个文弱的书生,当时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擦去嘴角的血迹后,便从容跪在那里,当着皇上和诸位朝臣的面,将他这些年所犯的罪证一一说明。细数下来居然有四十六条之多,包括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勾结土匪、暗中打造军械、指使下属圈地害名等等,至于细枝末节更是数不胜数,且每一条都人证物证确凿。
翟无期将那份罗列他罪证的状纸呈给内廷总管的时候,太子再也按奈不住,夺下侍卫的佩剑一剑灌入他胸口。
皇上大怒,立即命人将其捉拿收押,并命陆行云会同雲王及几位内阁辅政大臣,联合审理此案。镖旗将军及燕王与太子对峙多年,为了避嫌,不再插手此事。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曾经为太子效力的旧部听闻此事,早早卷铺盖走人。为将太子一党连根拔起,陆行云特请孙少卿率锦衣卫协同刑部,将一应旧部及人证捉拿归案。
风风火火地奔走了一个月,终于有了眉目。
收拾好心绪,陆行云立即去了刑部,孙少卿则命人将相关人等全部移交过来,他先是审理了相关书面材料,便去刑部打牢提问主要的人证,直到深夜才暂时歇下。
彼时,黑夜沉沉,万籁俱静。
陆行云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逼仄潮湿的甬道,却没有出去,而是去了最左边密封的石室。石门打开的刹那,透出一阵熹微的融黄烛光,半明半暗的石室里,一人负手立在床前,仰望着窗外那一隅夜幕里稀疏的星子。
那人背对着门,身形颀长似兰芝玉树,一袭灰色袍子整齐平滑,虽沾了几抹尘土,却丝毫不显脏乱,反而透着股风雅。
“为什么?”陆行云双眼微眯,淡淡吐出几个字。
翟无期凝了凝,转过身,眼眸清澈,脸上噙着温润的笑意,虽身在牢笼中,却依旧似沉浸千年的玉,淡泊宁静。
“大人已派人去了翟家庄?”
“不错。”陆行云点点头,眸光越发深沉:“翟家庄的确有个翟无期,翟无期的妹妹和四叔确实是被太子的心腹害死,可我找到了这个,翟无期的诗稿。”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陈旧抄本,上面的落款是“翟无期。”
“你是怎么找到的?”翟无期神色未变,眸光依旧沉静。
“你行事周密,一场大火将他生活的痕迹烧的干干净净。可翟无期有个两情相悦的意中人,因他家境贫寒,他怕姑娘的爹娘不同意,所以二人相恋一事,甚少有人知晓,而那姑娘,她藏有翟无期的诗稿。”
陆行云双手微紧,眸中烁起一丝锐芒:“所以翟先生,你能告诉我,为何这诗稿的字迹和你不同吗?”
翟无期拍了拍手掌,唇畔微扬,笑得好似春风拂波:“不愧是陆大人,这么快就找到了,只你就不奇怪,为何连镖旗将军都查不到的事,你却能查到?”
镖旗将军既然敢用翟无期这枚棋子,当初必定打探过他的身世与背景,可他没查到这件事。
“因为你是故意的。”他盯着男子,一字一顿。
“哦?”
翟无期摇着折扇,双眸微狭。
第67章 恳求
陆行云攥着拳头, 阔步走进室内,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上下唇一碰,目光灼灼, 似剑芒陡厉。
“因为你不是翟无期, 你是韩、羡、之!”
连镖旗将军都查不出来的事,却让他查出来, 自然是翟无期故意露出来, 想让他知道些什么。
“陆大人说笑了, 韩羡之早就死在流放的路上, 在下怎会是他?”翟无期依旧云淡风轻。
“不错,世人都说他死在流放途中,可那不过道听途说。半个月前,我曾派人严查,得到的消息是,当时他患了重病, 即将身亡,官兵怕拖延他们的行程, 将其扔在半路。既然无人亲眼所见, 就未必是死了。”
“那只能证明他可能还活着。”
陆行云颔了颔首:“是,证明不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你我在紫竹园初识, 你看的就是韩羡之的书?他一介罪臣之子,常人唯恐避而不及, 你却堂而皇之展露人前, 而且是在我面前, 素来文人相轻,你就不怕毁了你的青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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