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1 / 2)
他依旧不习惯皇宫里的一切,可是他已经慢慢学会将自己的喜恶藏于心底, 就像太傅所说,他越来越像他的父皇。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嗯,等本殿换身衣服, 马上就去。”赵恩禾轻声应了一声, 一番洗漱后便朝泰宁殿走去。
这里是隆庆帝日常接见朝臣的地方, 赵恩禾与他相见,也多在此地。
虽是父子,更是君臣。
“儿臣见过父皇。”赵恩禾拱手向隆庆帝请安。
“免礼。”隆庆帝微笑着, 努力地露出比平日更温和的一面, “今日上课,还顺利吗?”
又是这些千篇一律的问答。
赵恩禾如往日一般回答了起来。三两句后,父子之间便没了话。
气氛一下沉寂了下来。
赵恩禾低垂着头, 保持着静默。他曾经很多次地幻想过,当他找到了父亲, 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也许,父亲已经有了别的孩子,也许, 父亲根本不屑认他, 但是他从未想过, 他的父亲会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他第一次知道父亲的身份, 是从勇毅侯的口中。
那时候, 他已经知道这位老者是父亲的姑祖父。他告诉自己, 他的父亲, 乃是京城贵人。
从小在小镇长大的赵恩禾,用尽脑汁,所能想象到的贵人,也不过是知府之流。
那时候,赵恩禾便心里忍不住开始忐忑起来,他不过是小地方长大的孩子,读过几年书,学过一些道理,父亲见了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乡野孩子,对他心怀不满?
好在,那时候还有夫子、双胞胎以及安林路、梁大谷等人作伴,他虽心里藏了心事,可每日与他们一块,倒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想这些事。
只是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他在桃溪待了几个月,突然有一日,姑□□父告诉他,要带他回京城了。
而在回去之前,他须得知道他父亲的真实身份。
姑太·祖父,不,应该称呼他为勇毅侯,侯爷说,他的父亲,乃是天下至尊,他也不是什么乡野孩子,而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
那时候,赵恩禾整个人都是懵的,勇毅侯见他如此,便叫来了夫子。
夫子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他望着自己,平淡地对他说,不管他接受与否,这一切都不会改变。
隆庆帝没有儿子,所以绝不可能任由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流落民间。而未来,谁也不知道隆庆帝是不是会有别的儿子……
“石头,你接下去要面对的,是这世间最荣耀也最陡峭的一条路。”
那一日,夫子摸着他的头跟他说,自古君心难测,他与隆庆帝虽是父子,更是君臣,在他长大自立之前,他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倚仗这位素未谋面的父君。
与其畏瑟忐忑,倒不如坦然面对。
夫子的教诲,他一直记在心头,却没有做到。
面对这位父君,他始终无法做到亲密无间。
想起夫子,赵恩禾忍不住眼眶一热,若是夫子在就好了……在他遇到疑难问题之时,便可请教于他,也不至于如今日这般孤独。
隆庆帝望着低头无声的儿子,心中默默一叹。
这个儿子自小在宫外长大,到底不能跟自小养在膝下一样,总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
不过,隆庆帝倒也不灰心,孩子嘛,养着养着也就熟了,毕竟是他的骨血,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这样想着,隆庆帝不由开口:“对了,今日勇毅侯入宫,说当初在桃溪救过你的那个书生,在锦州出事了。”
果然,隆庆帝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沉默着的赵恩禾立马抬头,顾不得掩饰,急切问道:“夫子怎么了?!”
隆庆帝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这个儿子在自己面前如此真情流露,却是为了一个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书生。
罢了罢了,他跟一个书生计较什么。
隆庆帝收起心中微微的嫉妒,耐心地跟儿子解释道:“勇毅侯接到了安荣昌的密信,说那书生在锦州参加秋闱,却陷进了泄题案中。”
“夫子绝不可能舞弊!”赵恩禾没有一丝犹豫,语气坚定地替秦越解释道。
“朕没有说那书生舞弊。”隆庆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只不过,他既然牵扯其中,就不能轻易脱身了。”
这可如何是好!
赵恩禾心中至今牢牢记得夫子的许诺,他说过,等日后参加春闱,便会带平儿安儿上京看望自己。若是秋闱出了事,那他们何时才能相见?
更何况,以夫子的才华和人品,又怎么会做这样无耻之事?
一想到这,赵恩禾不由拧紧眉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隆庆帝:“还请父王明察秋毫,还夫子清白!”
这还是他这个儿子认祖归宗后,第一次开口对他这个父王有所求。
隆庆帝原本只是随口将此事当做一个破冰话题而已,如今却不得不对儿子口中的这个夫子产生了几分好奇。
“哦?你就这般信任他?你们不过短短相处了几个月而已,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隆庆帝故作迟疑地问道。
“儿臣自然信他!”赵恩禾本想说,夫子是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但是抬头看到隆庆帝审视的目光,灵机一动,连忙改口道,“在这世上,除了父皇外,儿臣最信任的人,便是姑·□□父与夫子了。”
赵恩禾非常聪明地将勇毅侯也拉了进来,如此听下来,他对秦越的信任,倒像是当初那段时日积攒下来的情义。
隆庆帝一想,也是,当初这孩子遭遇水匪截杀,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眼前,是秦越和勇毅侯陪伴着他走过了最艰难无助的那段时光,小孩子亲近他们一些,也十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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