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2 / 2）

梦中, 他维持着半人半龙的形态，躺在一池热气蒸腾的温泉之中。周围怪石嵯峨，奇峰耸立，苍凉的风穿越荒芜的山川大地，一路呼啸, 带来熟悉的硫磺的气息。

洛汶抬头看记忆中的方向看去, 群山之巅，灰红晦暗的天空下，一座雄伟的神殿屹立在那里。浑厚恢弘的魔力化成了那里的天幕, 即使处在如此遥远之地, 洛汶依然感受到熟悉而亲切的威压。

这里是深渊最底层的区域, 是他穿越后首次踏足的地方，也是……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一具温热的身躯靠了过来，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他，下一秒, 黑色的长发倾泻, 肩窝一沉, 有人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熟悉的气息将他整个儿笼罩住，耳边传来微热的吐息，声音低沉，语调温柔，“阿洛，你在生气？”

一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却被他生生的忍住了。他僵硬地扭过脖子，正对上一双金色的竖瞳。不过瞬息，他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提贝兰一切风光，深渊魔火、北境雪山，泰瑟尔无尽树海，星光璀璨的辰星海……最后定格成他的面孔。

下一秒，他就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梦就醒来了……

脱离梦境的那刻，他仿佛看到了祂手指点中他的眉心，嘴唇翕动，对他说道，“等我……”

……什么意思，等什么？

“……”洛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捂着咚咚直跳的心口，死命回忆那人最后说了什么！

“你这怎么了？做噩梦了？”这是一手拿锅一手拿铲的温彦，刚就是他敲锅喊醒的洛汶。

洛汶神情木然地看向做了坏事还一脸无辜的温彦，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仿佛有一万匹草泥马在他脑海中崩腾而过。尼玛啊！到底等什么啊！他要过来了吗？还是想说“你让我等得好苦啊！”

到底是什么啊啊啊！

要是后一个还好，反正习惯了。要是前一个……洛汶想抓狂，想要拎着温彦的领子把他塞到那口锅里，打上两万八千个封印，让他在里面敲个痛快。

然而，罪归祸首还一副无辜的样子，“你都睡了三天了，再不起来我们就顶不住你爸了。”

“……”洛汶抹了把脸，“我爸？”

陶正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锅香气四溢的海鲜粥，还有一块眼熟无比的能量块。他担忧地打量洛汶，“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力量消耗这么大吗？”

被反复提起了两次，洛汶终于注意到他们话里的重点，“我睡了三天？！”

“可不是，那天半路上你就睡着了，一直没醒。要不是看你没再变小，陶哥都打算把你扛到火山口，把你扔进去煮几天！”说着，他拿起一套崭新的童装正要扔到洛汶身上，但是……

好像有什么不对？！温彦伸手对着洛汶比划了两下，迟疑问道，“你是不是又缩了点？”

把洛汶塞进被窝之前，他们特地拿尺子量过了，那会儿身高82.3cm，但是现在……温彦走上前，叉着洛汶肩窝，把人提溜起来。

陶正默契的掏出卷尺，刷拉扯开，一手对着脑袋，一手扯到脚底，一量。

“77厘米。”陶正担忧地抓住洛汶的手臂，感受他体内的魔力波动……咦，好像和他想得不一样，“阿洛？你体内的能量……”

“恢复了不少！”洛汶从温彦手中跳了下来，一副完全都在预料的样子。他从衣柜里拿了套成年后的衣服，然后走向洗手间，“我梦到了祂，醒过来之前，祂给我送了点能量。”

说完，他就一头扎进洗手间，留下两个半天回不过神来的人。

温彦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看陶正浑身僵硬的样子，渐渐地就意识到这个祂可能就是那位不可说。

脖子一个生锈的齿轮一样，一卡一卡地转向向陶正，“祂……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隔着位面还能在梦里遇到。

提贝兰真的有神存在，但没一个穿越者见过神的真身，甚至连神迹都没有见过。因为神早在大家穿越前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神去了哪里，是否还存在，是否还会回来。

除了时空神，这是唯一一个被确认陨落的神，也是祂的陨落开启了神无纪元。

据说，那一天，整个大陆都发出哀鸣，所有的空间魔法全部失效，人们在一天内穿梭了上万年的时光，祖辈与子辈在时光的漩涡中相见……然后，从亘古年代起就漂浮在克索蒙上空的神殿轰然坠落，所有影子议会信徒的脑海中，都传来一声悲鸣——

所有人都知道，有神陨落了。

这是提贝兰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从那之后，不论阵营，所有的信徒都再也联系不上他们的神。神，从提贝兰消失了。

神无纪的前半段被誉为癫狂年代，生活在提贝兰上的人像是骤然离开家长的幼童，面对广袤的世界不知所措。他们有的人疯狂的寻找神的踪影，如同寻找他们的父母；有的人相互攻击，如同父母不在家的熊孩子；更多的人陷入绝望，在黑暗中了却生命。

时光荏苒，日月照常起落，生活还在继续。后来，提贝兰的人想要造神……后来他们中的一些人想，既然造神，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成神……

再后来，穿越者来了，把地球文明带入了这片大陆，然后提贝兰的历史就像套在了哈士奇身上的雪橇，一路奔向谁都没想到的未来。

温彦曾是光耀之庭的银辉大主教，距离教宗只有一步之遥，距离神的真相就在咫尺。但是，他最后背叛了光耀之庭。其中缘由，到底与神脱不开关系。

但是温彦只是地表的人类，对于更高维度的空间里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例如深渊，例如传说中的神国。

“祂是……”陶正张着嘴，半天没出声，半晌，他深吸口气，简单的解释道，“祂是神。”

他脸上的表情惶恐中，还夹扎着惊喜与高兴，说不出的复杂。

洗手间里，有了祂传来的能量，洛汶把身体恢复成成年体的模样。他打量镜子里的自己，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肩窝，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祂呼出的雾气，潮湿而又冰凉，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今天这个梦，是否意味着，两边的世界联通了？

……

等洛汶换好衣服出去，就见那两人还巴巴地等在洗手间门口，一动不动。他们一见到洛汶现在的样子，都下意识地一个后仰，惊得原本准备好的问话都忘了。

“……”洛汶想了想，简单解释了句，“只是梦里见面。我和祂之间有契约，所以当我们都处于某种状态的时候，是可以在精神世界对话的。做梦只是其中之一。”

至于特殊状态，估计就是他不小心能量消耗太大，又太生气了，就……

温彦花了五分钟消化这段话，然后僵着脸问道，“所以，祂会过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