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2 / 2)
周致臻眉头一皱,不欲与这浑人置喙。
“杨门主,你你……”戚云柯一时无可辩驳。
尹素莲赶紧道:“你什么你,我看杨门主说的有道理。要么退出武林,自然不会有人去寻落英谷的事,要么就该履行武林正道的职责,在其位谋其政嘛!”
宋时俊在旁忍笑,瞟着宁小枫等看戏。
过了片刻,戚云柯拱拱手,沉声道:“杨兄弟,我口舌不利,说不过你。然而天下皆知,我与平殊八拜之交,歃血为盟。她的弟弟便是我的弟弟,她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只要蔡家不曾欺师灭祖为非作歹,我就容不得旁人指摘蔡家。若有人打量平殊死了想欺侮她的家人,我就是拼了性命也不答应,到时便顾不得什么武林同道的情义了。”
天下皆知青阙宗宗主戚云柯仁厚又口拙,这般厉害的话众人从未听闻,一时之间厅内落针可闻。只有周致臻淡淡附和一句:“云柯兄弟说的好。”
宁小枫似笑非笑的去看尹素莲,尹素莲负气的扭过身去。
杨鹤影气的面色发黑,手掌捏紧又放开又捏紧,最后重重一哼坐下。
蔡平春看看戚云柯,再看看妻子,轻叹一声没有言语。
宋时俊知道没戏看了,就撇撇嘴扭头与旁人说笑去了。
婢女奴仆们鱼贯入内,奉上菜肴美酒,宴厅复又热闹起来,众人窃窃私语——
“我头一次听见戚宗主这么重的口气哇,你听见过不曾?”
“当然没有。戚宗主多好的脾气啊,每每宗门弟子出了错,他从不往重了罚啊。”
“废话!要是没有当初的蔡平殊,有没有今天的戚宗主还两说呢!”
“什么什么,你知道什么故事,快说来听听!”
“呃,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蔡平殊大大的帮过戚宗主……”
目睹这一幕,蔡昭再度感慨,堂堂天下第一宗的宗主也太软乎了,纵的连驷骐门也敢上蹿下跳。当年尹岱老宗主在位时的威风,哪个敢说话带刺啊。
常宁也感慨,不但感慨,还直接说了出来:“戚宗主这般软和的脾性究竟是怎么坐上宗主之位的?哦,对了,家父说他武学修为甚为强盛,击败击毙了许多魔教高手。”
樊兴家:“……”别当着我的面说我师父好吗。
晚宴开始,酒菜上桌,樊兴家到处转了一圈,发觉诸事安备。曾大楼看自己一人尽够照看宾客了,便吩咐樊兴家也去落座宴饮。樊兴家的座位自然在东偏厅。
戴风驰照例满脸殷勤的舔戚凌波,戚凌波照例笑颜如花左顾右盼,每与周围的少年侠士说几句俏皮话便跟戴风驰撒一顿娇再娇俏的瞟宋郁之一眼,宋郁之照例端坐如冰山,散发着怡人寒气,人家问足三句他才答几个字,丁卓照例用筷子沾一沾酒水,就找了个毫无诚意的借口告辞回去修炼了……
此情此景,樊兴家便如吃了一盘没洒椒盐的椒盐排骨,食之无味腮帮子还费力,想想还不如常宁蔡昭那俩阴阳怪气鸡飞狗跳的家伙有趣,于是借机溜之大吉,提了壶新打的果子酒绕路到对面拼桌去也。
因发生过之前的龃龉,此时各门各派都不敢再拿对方说事,为使气氛和谐,于是话题渐渐落到了魔教头上。反正魔教嘛,一起开骂就是了。
这个说魔教打家劫舍,那个说魔教奸淫掳掠,还有说魔教偷鸡摸狗连市井百姓的体己钱都要盘剥。宋时俊听的哈哈大笑,觉得甚是有趣。
戚云柯微微摇头:“魔教的确是奸邪,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杨鹤影喝的面色醺红:“如今魔教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想当年,聂贼手下,赵陈韩路四大弟子叫人闻风丧胆,天罡地煞营杀人无算,更别说魔教七星长老威名赫赫,所经之处人畜不留,如今…嘿嘿,却是人畜不惊了,哈哈哈哈…”
宋时俊:“杨老弟这不是废话么!当初的魔教贼首是谁啊,如今是谁啊,能比么!那聂喆虽是聂恒城的侄儿,可论修为论才干,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也是如今魔教没人了,才轮到他当教主!”
沙虎帮帮主插嘴道:“前阵子我们与魔教一个堂口火拼了一场,几个魔教教徒说那聂均还不算教主,只是代教主。如今魔教教务混乱,派系倾轧,谁都没心思好好经营。不说聂恒城,哪怕以前姓慕的老教主在时也不至于如此啊。”他是杨鹤影的小舅子,适才北宸六派内部之事他不敢多言,如今总算能插上嘴了。
宋时俊:“呸!亏得他们没心思好好经营,若是有心思了岂非又得天下大乱。对了,那聂均当代教主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没成正的啊。”
戚云柯凝重道:“做真正的教主,必要七星长老一齐点头才成,不过我听说七星长老已然死的死匿的匿了。”
下座一名尹氏族亲大声道:“哈哈哈哈,果然正如尹老宗主所言,魔教群雄桀骜不驯,不过是暂时摄服于聂恒城的威压,只要聂恒城一死,魔教定然大乱!”
“是呀,蔡女侠听了这话,所以便去诛魔了。”这时冒出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看模样是个邋遢道士,精瘦矮小,活像只猴子。
“还是靠尹老宗主运筹帷幄嘛!”尹家人不服。
“没人去杀聂恒城,再运筹帷幄也是无用。”这人依旧阴阳怪气。
“你这是要辱没尹老宗主么!”尹氏族亲似乎上了酒气,眼看就要翻桌动手。
尹素莲再忍不下去,大声道:“你是何人,报上姓名来。我怎么不记得青阙宗请过阁下?”
猴子模样的道人看向戚云柯:“当年尹老宗主一声令下,大家伙儿一股脑杀向幽冥篁道,我师父师叔师兄师侄们十余人一个都没回来,尸骨无存。我亦半死不活养了许多年,承蒙戚宗主仁厚念旧,老祖祭典之时还记得我这个活死人,还记得已然观毁人亡的清风观。”
戚云柯无奈的瞪了妻子一眼,方起身拱手道:“贵派古道热肠,于天下大乱时挺身而出,若家师还在世,定也不会忘记的清风观上下一众侠义之士的。云篆道长,您请安坐。”
蔡昭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云篆道长?他就是云篆道长!姑姑曾提到过云篆道长身长八尺,昂藏英俊,一手清风剑法潇洒利落啊。怎么,怎么……”
樊兴家凝神眺望,片刻后低声道:“应是全身骨骼经络都被人震断了,瘫痪多年后身子萎缩成这样的。”
常宁看了一眼:“腐骨断经掌,天玑长老段九修的绝技。这人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了。”
宾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座各派不是子弟众多就是逍遥度日,比惨显然是比不过人家清风观的,于是宋杨等人只好一齐闭嘴。
尹素莲看周围无人帮忙,莫可奈何之下祭出了百试不爽的绝招——当即滴下眼泪来:“天下为诛灭魔教而死伤者,岂独清风观。不说蔡家叔父与平殊姐姐,我师伯师叔,还有周老庄主与宋家伯父亦是惨死魔教之手……”
宋时俊与周致臻想起亡父,俱是神情凝重,闭口不言。
“更别说我爹与杨门主的父亲,本以为熬过聂恒城后能安度晚年,谁知,谁知却没逃过聂贼子弟的报复……”尹素莲哭的梨花带雨,众人皆怜。
杨鹤影面色发沉。
正当气氛哀戚之时,宁小枫忽然咯的笑了一声。
这笑声不算大,但人人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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