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别人的爸妈-5-(2 / 2)
「那种事……我没有想知道!」我朝他背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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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那天。
本来是应届毕业生的陆藏,穿着高中校服回到原本的国中,走进校门口就开始引人注目,他一点也没想隐藏自己的锋芒。
礼堂里甚至为了招生播映他提早入学申请成功的作品,看似光荣的时刻,台下却只有我一个半路认的姐姐在为他感到骄傲。
我不禁猜想,他妈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的孩子联络?明明是那么优秀的孩子……
陆藏在影片播映后带着微笑上台,我开始有点紧张了,是要在大家拍手的时候上台送花吗?还是拍手完上台?
「我要谢谢那些逼走我的同学……」台上开始传来不可思议的致词:「谢谢那些看到我被欺负也只知道凑热闹的旁观者,还有那些把自己的孩子说得多优秀的家长,以及劝我把这些都当没事的师长。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会想尽办法逃离这种学校。」
「最让我意外的是,像我这样靠自己努力获得成就的学生,竟然会在离开后被你们承认是优秀的,现在还开了粉专直播当招生广告!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所学校带给我的回忆与收穫,谢谢oo国中的各位师长、同学。」
陆藏下台前还九十度鞠躬行礼。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我都不知道该怎送出手里的花束了。
「你明知有在直播,为什么跟讲稿不一样!」主任追着他质问:「破坏学校名声,你要拿什么负责!」
「呵。」陆藏冷哼一声,挥开主任的阻挡往外跑,他身后有一群被师长煽动的学生衝上去追人。
那景象使我担心他走不出校门,但我一出礼堂就追丢了。
「陆藏!」
「干嘛把自己的仇恨值拉那么高?」我眼前有几个手拿球棒、扫把的同学,睨了我一眼,露出轻蔑地笑容。
「太欠教训了!上台开完地图砲就溜,就不要被找到。」
「也不想想没家教的是谁!以前整天不是耍白目就是当乞丐,少什么缺什么都跟别人要,好像我们欠他的!」
「干,我爸给我的任天堂也被他拿回家玩了一个月都不还!」
哇……听到这些事蹟,我都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了。
原来这些孩子都领教过陆藏的没家教,那真的不火大也难,但是他们拿着运动用品跟打扫器具找人就不太对了。
「这种日子还敢回来闹,连老师都叫我们把他抓住。」
「今天让他走不出校门啦!」
学生们往四面八方跑,而我只有一个人,连该往哪个方向都摸不清,偏偏他的手机又被没收。
「死定了。」我暗自嘀咕,先往高处跑,终于在四楼走廊看见靠近后门的草地上,有一群牛鬼蛇神拿着各种武器高喊:「打!」
我抡起袖子,心想很久没摔人了,希望不会把人摔残……
「欸!老师叫你们抓人,没叫你们打人吧!」我往那群人的方向喊到,但是没有人当一回事。
「积怨已深啊……」我深呼吸,把挥棒的学生拖了出来,转眼间大家攻击的对象都变成我。不过这些孩子没有哥哥们来得难对付,我只出五分力把他们扫空,然后背着倒地不起的陆藏从后门离开。
他一身血,来不及评估伤势先直奔医院。
接踵而来是更多的麻烦……
「请问你是陆藏的家属吗?」护理师念成四声藏,并且露出质疑的眼神。
「不是……」
「有办法联络到他的家属吗?」护理师后来讲些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张手术同意书需要家属或监护人签名。
可是我要怎么连络他的亲戚、要怎么解释这种情况?
脑袋一片空白。
啊……原来他是这种心情吗?想不出谁能帮助自己,最后一个闪过脑海的人选是曾经帮助过他的班导吗?
「颅内出血?」一个名词突然窜进我的脑中,我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点:「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连络家属。」
不过他手机被没收了,我得先打给他们的班导。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电话内先是一连串质问,接着是比我更激动的咆啸:「你让我的学生发生这种事,如果出什么意外我一定会跟你究责!」
我站在急诊室里看着人来人往,时间不知道流逝了多少,班导急忙带着一位妇人来到我面前。
「我还要接小孩放学欸!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惹事?」中年妇人看都没看陆藏一眼,不耐烦地碎念道:「要我签什么,赶快拿出来啊!」
我想都没想就把文件递到她眼前,看着潦草的字跡落笔心才突然踏实。
「我没空留下来照顾他,你们自己看着办!」签完名一边说要接小孩、买菜、煮晚餐。
「谢谢……」我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说了谢谢。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我也没想责怪她什么,毕竟她是别人的爸妈,不是陆藏的。我又想起陆藏泣不成声的模样……他到底多不服气才在台上说出惹眾怒的话?心里到底多恨?恨的是谁?
『从小到大被欺负的时候,就算跟老师讲也不见得每个老师都站在我这边……你知道没人靠自己又不够强是什么感觉吗?』
所以他在上一所学校用拐骗乞讨的方式生存吗?来到这里不再做那种事,却开始拉拢那些品行不一的师长当靠山?
我尽量不把十四岁少年想得太深奥,可是如今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拼凑起来多么扭曲。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班导锐利的话声唤醒我的思绪。
「他回上一所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当眾羞辱全体师生,我没立场解释什么,等他醒来在说吧。」我心里觉得陆藏既可怜也可恶、既成熟也幼稚,那种作法不管怎么看都是他失去更多。
「那你为什么在现场?不过是一个场地借他使用的社团老师,不会交往过甚吗?」她冷艳的脸庞,用带刀的眼神瞪着我。
「他希望我帮他拍照顺便上台献花。」我晃了晃手中破落不堪的乾燥花束。
「……。」班导见我把事情撇清,终于收敛起敌对的神情。
看着他进出手术室,心里异常平静。
我只是觉得陆藏的未来还很长,今天还不是他的死期。
「你不用接小孩、煮晚餐吗?」我试探地问了身旁的班导。
「不用你操心。」她看起来并不想跟我建立友好的关係,我甚至感觉到某种女人间的敌意。就像上珠宝设计遇到的那位同学……
好不容易等到医生走出手术室,我看他双手没事小腿却骨折了……不禁感叹猜想玉石俱焚的瞬间,他还有那么一点理智保护双手。
「既然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就不应该在台上说那些找死的话!」我朝尚未清醒的人喊道。
「你可以离开了,陆藏由我来照顾。」她那语气彷彿把我当成对争宠的小三,但我也没什么立场留下,只好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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