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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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安归还没有明白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许安桐就跪坐在他的面前,嘴角流下了鲜血。
许安归手上的飘渺剑深入许安桐的左侧肚子,许安桐手上那把剑尖虽然抵着许安归的肩膀,却没有刺下去,许安桐手上的剑比之前断了一截,在刺到他一瞬间,剑身往回缩了一寸!
这是……用西域之术打造的剑?!
许安归以为只要剑抵在前,就可以逼许安桐后后撤,不曾想,许安桐却抱了必死的心思,在这里等着他。
许安桐自己撞向他手中利剑的时候,许安归看见了许安桐的脸上有无数芳华瞬间绽放。
许安桐的脸,干净得像十多年前,他们结伴而行,踏春时看见的梨花一般纯雅。
他们一起坐在如雪一般的梨花之下,望着山峦起伏。
许安桐双手做成喇叭的形状,放在嘴边冲着山河大喊:“东陵的山河江海——这是我弟弟,许安归!我要跟所有山河起誓!我要保护着他,要让他幸福,要让他一辈子都快乐的生活——”
许安归也学着兄长的样子,用自己稚嫩的声音喊道:“我——许安归,要一直一直赖在兄长身边——让他保护我——”
山河江海仿佛是在回应他们一般,把他们的话重复了一万遍,层层叠叠。
许安归瞳孔微缩,眼眸里全是泪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发抖的手上,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他颤声问道:“为什么?兄长!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许安桐捂住肚子上伤口,笑得凄凉:“因为我必须留给你一个清平盛世啊……”
望着许安桐人畜无害的笑容,许安归再也握不住剑,松了手,他上前扶住许安桐的肩膀。
许安桐从衣袖中拿出一沓纸,塞到许安归的怀里:“明日拿着这些东西,去朝堂,公布天下。”
许安归颤颤巍巍地展开手中的一沓纸,只见上面用各种字体、笔迹书写着各种谋反之语。
许安桐盘腿坐下,深吸了一口气,道:“用这些东西,给朝东门的那些军门翻案罢……军门与朝廷相互憎恶的太久了,他们需要一个理由冰释前嫌……我、我不在乎我死后身后清誉,我只希望东陵万世昌盛。军门与朝廷不合,不是长久之计……”
“哥,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御医!”许安归不管什么冰释前嫌,他只要许安桐活着。
许安桐一把拉住许安归,不让他走,轻轻摇头轻笑:“没用的,我求生欲太弱,救不活的。我自己选的位置,不可能救活的。清雅死了之后,我一直在想活着的意义。我觉得这个世界没了她,什么事情都变得无趣。死了也好,我去找她,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
许安归眼睛酸胀,不敢再哭。
“我不喜欢秋菊,我死后,不要再我陵墓前放菊花。如果可以,每一年折一只梨花送给我便好。”许安桐望向窗外,“我也不喜欢下雨……从天鉴院出来的大雨,让我不快乐。”
许安归看着许安桐唇角鲜血越来越多,心痛不已,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死后,不要对解家与惠妃留情……”许安桐额头满是汗珠,“解家野心太大,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傀儡皇帝。他们想要成为东陵最大的外戚,只有我死……解家才能连根拔起……”
许安桐撑不住了,身子一歪,许安归上前一步,把许安桐搂在怀里。
许安桐抓着他的衣袖:“别哭了……这天下,交给你,你再这般哭成这样,让别人看去了,多不好……”
许安归立即擦了擦眼泪,继续望着许安桐。
许安桐轻笑:“我还有一事,要你帮我去做……我的清王妃……帮我替她做个新身份,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出去闯荡吧。”
“母亲我已经接了出去,由李心菀帮我照看……”
“郭家前些时候,我已经贬谪出京……无论郭家当年做了什么,他们都是国之砥柱……把他们外放,是敲打……你再把他们召回来是恩泽……恩威并施,他们就会更加勤谨……”
“李涵升不升尚书令……这事你自己拿主意……”
许安桐不放心一直在许安归耳边喋喋不休,窗外秋雨减弱,乌云退去,月光初现,许安桐瞳孔涣散,已经看不清天上的月了。
“是我让你在岩州城经历了苦战……可没有那一次苦战,新一代的军门永远都站不起来……我相信你,从始至终都相信你们……”他手从许安归衣袖上滑下,轻声道,“对不起……安归,原谅我这么私自的离去……”
“哥——”许安归丢了那一沓信纸,抱住许安桐放声大哭。
满地的白纸,好似皑皑白雪一般,凄凉了整个画雨轩。
许安归抬头,望向这如诗如画的满园秋景,好似看见一个清雅风流的少年,捏雨为画,捏叶为笔,对天弹曲,对影成双。
那少年回眸,天地神采尽收眼中。
那少年转身,周遭大亮。
少年负手前行,右手执笔,左手拿画卷,一步一步走向苍穹云海,隐没在雨帘之中,再也不见。
秋薄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许安归已经枯坐了两个时辰。
他看见许安归面无表情地抱着许安桐凉透了的尸体,不敢说话,也不敢劝,只能又退了出去,直奔天鉴院把许景挚请了过来。
许景挚进来看见满地的信纸沾着许安桐的鲜血,宛若早来的一场雪,把他整个人都埋葬了起来。
许景挚走过去,扶住许安归的肩膀道:“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许安桐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东陵的未来。我们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你参与了多少?”许安归侧目睨着许景挚。
“全部……”许景挚低下头,“太子的事情、赵皇后的事情、宁远商号的事情都是我告诉他的……我们一起营造了一个把你逼上绝路的假象,就是为了现在这局面。你只要拿着许安桐仿照那些死在朝东门里的将军笔迹写的书信,就可以重启朝东门事件,彻底让朝廷与整个军门之间重归于好。”
“父皇的病呢?”许安归又问。
许景挚回道:“皇兄病情一日胜过一日,他早就没有精力主理朝政。我前些时日一直在劝说皇兄退位养病,最后皇兄答应了。”
“所以你们俩谋划了这一切,独独瞒了我?!”许安归猛然回眸,盯着许景挚。
许景挚颔首不敢看许安归。
许安归沉默许久,倏地站起身,抱着许安桐的尸首,向殿外走去:“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后面的事,你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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