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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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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元大师在一炷香后,出现在了佛苑内。他穿着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海青僧袍,鬓发与面上的胡须皆是华色,坐在蒲团上,面对着众人。

而坐在蓬元大师一旁的,则是永宁寺里的住持,他身着赤衣袈裟,手中挂着一串莲花持珠,微阖着双眼,盘坐在蒲团上,一幅世外高僧的模样。

相对于住持的装模作样,蓬元大师则看起来神色自然多了。他面带悲悯,眼中清亮,将佛经缓缓道来,嗓音沧桑中又夹杂历经磨难后的彻悟,显得分外空灵。

那声音可以抚平一切躁意,似是山谷溪涧的清泉,又像是两指在拨弄琴弦,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仿佛化作了悠远空明的琴声,陶冶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这场讲经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可没有人觉得乏味厌倦,皆是在用心倾听接受着佛经的熏陶洗礼。

直到蓬元大师话毕,顾休休觉得自己又得到了一次新的升华,昨夜因那本小册子而乱了的心神与躁动,此刻都烟消云散。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吃喝饮食与男女情.欲,皆是人的基本欲求,她又何必自寻烦恼,为此困扰,一切顺其自然便是了。

讲经过后,便是解惑环节。听经的人可以提出自己的疑惑,而蓬元大师则会为此解答。

贞贵妃已是有些坐不住了,她本是笃定顾休休会迫不及待地选择在人最多的时候揭发她与住持私通——也就是此时,佛苑内听经的嫔妃与女郎,几乎是聚集了整个洛阳城里有头有脸的权贵家族们。

解惑时间,亦是一个时辰。若顾休休觉得听讲时不便打断蓬元大师,那现在呢?

佛经也讲完了,正是众人最放松,毫不戒备的时候,在此时抛出‘贞贵妃与住持私通’或‘四皇子乃是住持的血脉’这样的惊天消息,最是合适不过了。

坐在蓬元大师身旁的住持,也有些疑惑,不断看向贞贵妃,似乎是在催促她赶紧把此事了了——他可不想随时绑着定时炸弹般,被顾休休一直惦记着他与贞贵妃‘私通’的事情。

贞贵妃心里焦急,面上却仍是淡定的模样,直接忽视了住持的视线,侧过头看了一眼侯在佛苑一角的宫婢们——春芽便在此处。

春芽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她恍惚着抬起头,对上贞贵妃的目光,显得怯懦又胆颤。

贞贵妃朝春芽笑了一声,像是无声的威胁,在看到春芽慌张的神色后,她安心下来,耐着性子继续等了下去。

讲经一个时辰,解惑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佛苑上空已是蒙蒙泛起了粉橘色的夕光,天色渐黯,远空上方现出半轮银白的月梢。

蓬元大师起身欲要离开,皇帝与太后一边讨论着佛道,一边朝着佛苑外走去。

士族女郎们见讲经结束,也纷纷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些筋骨,便准备收拾一下去斋坊用晚膳了。

贞贵妃见顾休休此时仍没有动静,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怂货,而后远远对着春芽使了个眼色。

春芽颤了两下,似是有些不情愿,可面对贞贵妃略带上几分狠厉的眸色,她只得低埋下头,迈着碎步从人群中穿梭而去,直奔着皇帝的身前跪了下去。

她跪的突然,扑通一声,着实将皇帝吓了一跳,足下一连向后撤了几步,险些就要大喊‘来人!护驾!’了。

待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是刺客,而是一名宫婢后,皇帝停住动作,脸色微微沉了下去:“跪者何人?……你是哪个嫔妃宫里的婢女?”

他眸中酝酿着风雨欲来前的阴霾,似乎极为不悦。是了,任谁好端端被惊吓一番,都要气恼不快。

最好这个宫婢拦下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不然他非要乱棍打死这个一惊一乍的宫婢。

春芽没敢抬头,已是被皇帝身上不怒自威的震慑力吓得腿都哆嗦了。她倒在地上,长长地叩了两个头,还未开口说话,已是被顾月认了出来:“……春芽?”

皇帝双手插在腰上,抬头看了一眼顾月,皱了皱眉:“宸妃,这是你宫里的婢女?”

“是,奴婢是宸妃娘娘的宫婢……奴婢,奴婢要……”春芽的牙关都在颤,她似乎没有勇气说完一整句话,便抬起眼来,朝着贞贵妃看去。

若不是皇帝在这里,贞贵妃便要上去给春芽脑袋上来一脚了。说话便说话,一直偷瞄她是什么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两个有关联吗?

太后毕竟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看到春芽那怯生生不停望向贞贵妃的眼神,便已经大致脑补出了春芽跟贞贵妃的关系。

虽然不喜欢贞贵妃,但贞贵妃娘家的实力不容小觑,只要不往她侄女皇后身上牵扯,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便也由着她们去了。

春芽结巴了半晌,就在皇帝要失去耐心之前,贞贵妃温和着笑容,俯下身子,嗓音如清风拂面:“你一直往本宫这里看,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春芽的肩膀,犹如安抚似的:“不急,你慢慢说。”

周围的人见贞贵妃面对一个小小的宫婢,都如此耐心和善,不由悄声赞叹道:“贞贵妃果然不愧是名门出身,谢家尽出名士,连女郎也是不同凡响。”

顾休休不知何时走到了顾月身边,听到那时而传来的赞美,不由扬起了唇畔。

春芽得到了贞贵妃的鼓舞,却也没有好些,说话仍是磕磕巴巴:“奴,奴婢要告发贞贵妃私通秽乱后宫……”

说出这一句来,她横了横心,咬牙将贞贵妃交给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奴婢今日亲眼所见,贞贵妃的赤色肚兜卷在经文殿的画轴中,还有皇上御赐之物冰砚……贞贵妃也送给了私通的奸夫,便是永宁寺的住持!”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贞贵妃面上温柔的神情僵住,犹如五雷轰顶,身子颤了颤,手臂缓缓抬起,指向了春芽:“你这宫婢在胡乱说些什么?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永宁寺的住持也快步走了过来,冷着脸对春芽道:“女施主,你说你在经文殿亲眼所见?那经文殿乃是老衲打坐诵经之处,旁人不得随意进出,你又是如何亲眼所见?”

他招手唤来了经文殿的扫地僧,问道:“今日是你守院,你可曾看见过这位女施主进出经文殿?”

扫地僧摇了摇头,如实道:“小僧从子时守夜便在经文殿中,并未见过这位女施主进出……”

说罢,他顿了一下,在人群中寻觅了片刻,目光停留在了顾休休身上:“今日清晨倒是见那位女施主来过经文殿递送经文,刚巧那时住持不在殿内,小僧便让女施主将经文送到殿内的桌子上。此外,再无旁人进出经文殿了。”

扫地僧虽是如实道来,却无意间将顾休休推作了众矢之的。

周围的嫔妃和士族女郎皆是个顶个的人精,听到这里,便也明了过来,春芽压根没有亲眼看见什么肚兜和冰砚,根本就是得了宸妃和顾休休两姐妹的指示,在栽赃诬陷贞贵妃。

“太卑鄙了吧,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是没想到她们姐妹两人如此歹毒。有本事倒是自己出面来揭发,怎么还逼迫一个小小的宫婢顶罪,你瞧瞧那婢女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可不是吗!诬陷人也不寻个好由头,连永宁寺住持一个出家人都敢栽赃陷害,未免太过牵强离谱。”

“依我看,此事怕是宸妃娘娘授意的,那顾家女郎陷害了贞贵妃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该是宸妃想要争宠,便要顾家女郎助她铲除异己。”

……

即便女眷们说话的声音不大,皆是在悄悄议论,可皇帝毕竟不是个聋子,他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在此刻结出了冰霜:“都给朕住口!”

还沉浸在吃瓜看戏中的女郎们,此时在恍然想起,皇帝陛下还在一旁,纷纷噤了声,缩着脑袋再不敢吭声了。

皇帝抬手就给春芽来了一巴掌,直将春芽打得鼻血横流,脸颊霎时间便肿起来了一片红印:“贱婢,你可知出言不逊,污蔑嫔妃私通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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