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她往前走了两步,踮起脚,压低了嗓音:“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认为我是狡辩。那你就当做听个笑话——我赌二当家是被大当家害成现在这样,我赌大当家与洛阳城里权贵勾结,我赌大当家屋子里藏着受贿的钱财,我赌大当家今日会对我不轨……”
“若你赢了,我任你处置,可写一封遗书表明我是自尽,绝不让你被牵扯进来。若你输了,你欠我一条命,往后便要唯我是从。”
铁牛越听,眉头拧得越紧,他看着顾休休的表情有些不善,似乎是觉得她在挑拨离间,正准备开口呵斥,却听她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不敢赌吧?”
他冷着脸道:“少来这一套!”
“前两个赌注,我现在没办法证明,可后两个,一个只需要你去大当家屋子里找一找,便知道我说得是真是假……”
“至于另一个,你觉得大当家为何不趁现在杀了我,而非要节外生枝,搞什么篝火会?你不信我的话,就跟在我身边一天看看,看他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顾休休语气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不慌不忙,倒叫铁牛的心有些乱了。
不说旁的,就说她赌的最后一注——大当家方才看着她的眼神确实有些不大对,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大当家为何不直接处决了顾休休,还要等到晚上才行。
“不赌。”铁牛转头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倏忽顿住,回来拽着她往马厩里走:“不叫山子送你了,省得你这张嘴胡说八道。”
山子看着铁牛带着顾休休离去的身影,不由在心底赞叹了一句: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头脑!
铁牛人如其名,认准了什么,便像是一头犟牛似的,撞得头破血流也绝对不会回头。
哪怕是山子,也不敢在铁牛面前多说什么,一个是说了也不会信,另一个是铁牛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但顾休休只用了一句‘我跟你打个赌’,便让铁牛停住了步,听她把话讲完了。
现在看来,铁牛似乎是有些动摇了,若不然也不会改变主意,亲自去送顾休休了——大抵是怕大当家真的对顾休休图谋不轨。
要他说来,顾休休是真的聪明,清楚大当家看她的眼神不对,便提出这几个赌注,不管铁牛信或者不信,他为了反驳她,定会多注意她一些。
这样一来,铁牛一直关注着顾休休,大当家想要对她动手,自然就没那么容易了。
三言两语就能让铁牛给自己当保镖护身,这让山子怎么能不佩服她?
顾休休一路上,几乎是被铁牛推搡到了马厩里。那马厩已经被人清扫过了,虽然仍是有些臭烘烘的,但好歹地上的马粪都清理干净了,又铺了些干草在上面,勉强能待人了。
她一进马厩,就看到了女郎之中,挺着圆滚滚肚子的虞歌。
虞歌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苍白又布着些汗水,此刻正坐在干草上岔着腿,重重喘息着。
一看见顾休休,虞歌便朝她伸出了手,连唤了好几声:“阿休,阿休……”
顾休休赶紧走了过去:“虞歌夫人,你身子不舒服?”
“对不起,阿休……我在行宫里没能站出来帮你……”虞歌双眸泛着红,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额间的汗水缓缓淌落下来,她嗓子干哑着:“我怕他们伤了孩子,对不起……”
顾休休听见这话,却是有些哭笑不得。虞歌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在那种情况下,肯定是要先自保,怎么能为了义气就不顾腹中孩子的安危?
她们好生生的人,被推搡几下都摔得生疼,更何况虞歌是个孕妇,哪里禁得住山匪们折腾。
“虞歌夫人,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事不怪你,你没有做错,更不用愧疚……”顾休休蹲下身子,看着虞歌安抚道:“倘若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
“阿休,你不怪我?”虞歌攥住了她的手,正想说什么,却倏忽顿住,瞳孔微微一缩:“阿,阿休……我好像要生了……”
顾休休愣了一下,朝着虞歌的腿下看去,只见地上的干草被清透的水状分泌物浸湿,那浴裤也湿透了,不断有清水似的液体向外流淌。
“……”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些,难得顾休休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将情绪压了下去,尽可能冷静地拍了拍虞歌的手背:“你别慌,你和孩子都会没事,我去给你找稳婆……”
铁牛还没来得及走,只见顾休休刚跑进马厩,就像是一阵风似的,又飞奔了出来。她抓住他的手臂,嗓音有些急:“虎头山上有没有稳婆?”
“……稳婆?”他怔了怔,往马厩里走了两步,看到了坐在地上,一脸痛苦的虞歌,摇头道:“山寨里的女人今早上就被送下山了,哪有什么稳婆……她是不是要生了?”
顾休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实在没有经验,若是十月怀胎,她还能凭着学过的生物知识,帮虞歌接生。
可虞歌才怀孕八个月多,现在要生,那便是早产儿。还有什么感染,大出血,胎位不正的风险,便不用说了。
她哪里敢拿虞歌和肚子里的孩子冒险,现代医疗发达,仍有不少孕妇丧命在生产之时,更何况这里是古代,连个麻醉都没有,只能咬着牙硬抗。
顾休休心底没数,但虞歌现在除了她,没人可以依靠。她不能慌,也不能乱,才可以给虞歌一些安全感。
她抬头看了一眼围在马厩外看守的山匪们,抿了抿唇:“铁牛大哥,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都放一放。劳烦你烧些热水,取些干净的棉布和剪刀,再拿几床被单来……”
铁牛还是个单身汉,也是头一遭经历这事。就如同顾休休所言,一码归一码,如今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他自然是全力配合,连忙吩咐下去,让手下的山匪去烧热水,顺带取来顾休休要的东西。
顾休休走回了马厩,在人群里寻觅了好一会,视线落在了琅琊王氏的本族老夫人身上——顾家老夫人被关进了柴房,她只能寻求有经验的妇人来帮忙。
“老夫人,小辈冒昧请您帮忙……”她还没说完,王家老夫人已是点头应下:“你一个未婚的年青女郎,自是不懂这些,老身帮你就是了。”
顾休休连忙道谢,这帮忙接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一不小心就要得罪了人——虞歌是早产,万一有个好歹,怕就是刘廷尉怪罪下来,要惹一身麻烦。
王家老夫人自然懂这个理儿,能同意帮忙,也是看在顾休休的面子上。
一个是顾休休在行宫里有情有义的一面,感到了王家老夫人;一个是皇后出身琅琊王氏,顾休休与太子成了亲,便也算是她的外孙媳妇。
既然是自家人,当然要出手帮一把了。
说话间,虞歌已是疼得忍不住尖叫出来,她用力抓着马厩里的栅栏,嗓音显得破碎:“阿休,阿休——”
顾休休连忙走了过去,王家老夫人随后跟来,对着虞歌道:“不要喊了,留些力气,不然过会儿没力气生了。”
虞歌闻言,只好闭上了嘴,用力咬着唇,强忍着下腹部一阵阵传来的刺痛和收缩。
山匪们的动作还算麻利,很快就烧好了热水,拿来了崭新的棉布、剪刀以及几床被单。
顾休休让周围的女郎们帮忙,将被单挂在了马厩的两边,遮挡住了山匪们的视线。
而后叫其他女郎都退到了马厩外,一个是怕她们见不得血腥,一个是都拥挤在这里,空气不流通。自己则接过热水与棉布,在王家老夫人身侧帮忙。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