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他好得很,一心拉偏架的,那狗崽子会狠心揍他?”昂沁瘸着一条腿挪到椅子上,他看到走路一拐一拐的妇人,这才明白巴虎为何会逮着他的腿踹。
“我昨晚又犯浑了,阿润,是我对不住你。”昂沁拖着一条腿站起来,很熟练地跪倒在地,对着脸啪啪就是几巴掌,“我不是人,我打自己婆娘我该死……”
“住手吧,算了。”妇人疲惫地叹口气,“你别再喝酒了,昨晚三儿去拉你,你一脚把他踹到了墙上,当时就起不来身。”这也是她没法真狠心离开他的原因,他是喝醉了谁都打,不认人,不是只针对她,而且他也痛苦。
“阿古拉呢?他没事吧?”昂沁立马紧张地问。
“我三哥回屋了。”三丹看毡包里只剩下她们三个人,想到她大哥,她忙说:“我大哥带了个姑娘回来,说是我大嫂,你俩收拾收拾出来见人吧。人家今天看了这场乱子,还不知道肯不肯嫁进来。”
“都怪巴虎那小畜生。”昂沁想起来就气,他就该在五六年前趁他还不了手的时候打死他。
满都拉图这时候没在家,在昂沁下跪认错的时候就带着殷氏出门了,眼神触到她纠结的表情,他苦笑道:“这要是在婚前看到这一幕,你恐怕不会嫁给我吧?”
殷氏看了他一眼,没否认。
“你家这是啥情况?看样子是积怨已久了。”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爹喝醉了就像个畜牲一样打妻儿老小。我七岁之前他还挺好,不纳妾不惹是生非,寻常时间都待在家里带我跟二弟,那时候挺多女人羡慕我娘的。但他在阿古拉,也就是我三弟出生那年染上了酒瘾,一喝醉了就人不人鬼不鬼的,喝醉了就闹事,我两个舅舅为这事没少来打他,但不改调,认错一千遍一万遍还是喝。”满都拉图踢了踢地上的牛骨头,语气似乎带了些漫不经心,“我跟着被打了七年,后来熬不住就跑了,先去了王都,后来卖了牛羊跟着商队去了大康。巴虎比我骨头硬,我走的时候他十二岁,他一直护着阿娘,打破头还要护着那个被哄得团团转的傻女人。一直到他十四岁那年,他掂刀在爹右胳膊上砍了两刀,第二天就被扫地出门了,好在娘还有良心,把她陪嫁来的上百头牲畜都给了他。”
说到这儿,满都拉图嘴边露出一抹讽笑,“这上百头牲畜也把巴虎栓住了,他被赶出家门了还惦记她,一听到她被打的消息,或早或晚都会跑回来把爹打一顿。”
殷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语塞许久,问:“你两个舅舅没把你娘带走改嫁?”
“我爹会哭会认错,我娘就吃他那一套,带走了又跑回来,我俩舅舅早就不管她了。”
“额……二叔还挺孝顺。”依她今天观察的,安之兄妹四个,也就巴虎的愤怒最真心实意。
“你别看他长的五大三粗,拎个刀像是屠人全家的匪寇,都是逼出来的,他小时候心细,也孝顺,还心软。”满都拉图想了想,小时候的巴虎比妹妹还贴心,“你待会儿可以看看,巴虎跟我爹有八分像,可能也有这个原因,他最得我娘的喜爱。”
“反正也是因果循环,巴虎得了我娘的好,他狠不下心舍弃她、不管她。他现在这冷冰冰惹人厌的性子,也有我娘的功劳。”满都拉图叹了口气,摊手说:“我家这烂摊子你别管,就当不知道,反正我们以后很少回来。”
“行。”殷氏来这一趟肯定抱有跟婆家打好关系的想法,但最主要的是来探个底,担心安之在漠北安的还有家。
但两人都没想到,回去了一说两人已经成亲,满都拉图入赘改名换姓后,之前被打到满地滚的男人会反应大到把两人关起来。
失策,满都拉图后悔,他忘了巴虎已经走了,巴虎不在,没人敢跟他爹硬碰硬。
巴虎满面寒霜地打马离开,他毫无方向纵马在草原上,这种情况他遇到不是一次两次三次,但结果都一样,他娘死不悔改非要守在那人身边。
傍晚,蜜娘坐在拉羊毛的牛车上往回走,双眼放空地望着布满晚霞的天空,轻盈的云彩也映成了橘红色,像是灶里燃起的火苗,烹着一锅香浓的鸡汤。
“朝鲁大叔,你们养了这么多的牛羊,怎么就没养些鸡鸭?有水又有草,放养着就长大了。”蜜娘摸摸脸颊,顿顿吃肉她吃不起,这要是有鸡蛋,她早上也能炖碗蛋羹补补身子。
“草原鹰多,不等鸡仔长大就都进它们肚子了。”朝鲁刚想说草原有野鸡,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一马一人慢悠悠地出现在视野里。
“东家你回来了?”朝鲁不住往他脸上瞟,嘴角青紫,颧骨擦伤,头发也乱糟糟的。
“嗯,今晚我守夜,你回去说一声,让人别来了。”牛车上堆的羊毛袋多,经过车尾时巴虎才看到牛车上还有一个人。
蜜娘惊讶地扫过他的脸,再看他袍子上的扣子也掉了几颗,衣襟松垮垮地撇开,露出蜜色的胸肌。
巴虎没想到会碰见她,第一次有了尴尬局促的感觉,他忍着羞恼没吭声,低头当做没看到人,夹了下马腹,催马赶紧离开。
跑远了才忍不住锤头,“该死的。”
错过身了蜜娘还一直回望着急奔的马,好奇问朝鲁:“东家这是跟仇家打架去了?不是说他去戌水看他爹娘了?”
“就是跟他爹打架打的,说是仇人也不为过。”朝鲁很淡定地说:“东家有段时间没去戌水了,我们还在打赌他爹是不是戒酒了。”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二章
蜜娘帮朝鲁把牛车上的东西都给卸下来后牵着大黄就走了,刚准备过河就被朝鲁喊住。
“蜜娘,你等会儿,我给你拿个东西。”朝鲁话落没一会儿,他提了个半臂长的壶走出来,“这是今天挤的羊奶,你给带回去煮开喝。”
“不,朝鲁大叔我不能要,您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喝吧。”蜜娘连连摆手,“我厚着脸皮让大黄在东家家里吃饭已经是占便宜了,其他的我可不能再要。”
朝鲁就是看中她知分寸的性子才决定拿给她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家待她不一样,但人家一直是勤勤恳恳的干活,也肯吃苦,不论是被羊踢还是被剪刀戳伤手,愣是没娇气过。
“给你你就安心拿着,你瘦条条的也该好好养养,年轻只觉得再累睡一觉就好了,等年纪大了这时候的损伤就带出来了。”朝鲁把奶壶递她手边,说:“东家养的牲畜多,每天挤的奶他一个人也喝不完,剩下的一直都是我们这些做活的给带走。你拿着,他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蜜娘犹豫了一下,在大黄直勾勾的视线下给接了下来,“多谢朝鲁大叔,我给你家婶子做双鞋吧,我针线活儿不错。”按说她该感谢巴虎的,但就刚刚那样子,他躲她还来不及呢。
“那也行,改天我给你拿个鞋样子来。”朝鲁知道她受了旁人的好是一定要还回去的,“不说了,我收拾收拾也该回去了,你也快回去歇着,我看你累的也不轻。”
“还好,已经习惯了。”蜜娘一手拎奶壶一手牵狗,脚步轻飘地踩在河边草丛里往回走。走到半途,她看对面的河岸开了三条长沟,沟里浮着羊毛,沟旁蹲着四个人把羊毛往水里按。
“大叔,家里羊毛剪完了?开始洗羊毛了?”蜜娘看了眼三个小孩,他们力气不够,挽起裤腿直接下水泡羊毛,奇怪的是随着他们下水,水底也没浑黄的泥水冲起来。
“没,估计还需三五天,我先把羊毛泡着。”大胡子肚子大,蹲一会儿就挨不住了,借着说话的功夫站起来捶腰,问:“巴虎家的羊快剪完了吧?”
“估计也还要三五天。”蜜娘把奶壶放下,脱了鞋卷起裤腿顺着水浅的地方淌过去,“叔你歇着,我借你的东西先练练手,免得到时候东家嫌我手脚慢要辞退我。”
“你这孩子!忙了一天不嫌累啊。”大胡子惊了一下,他着实没想到这姑娘这么热情,说的话还让他拒绝不了,也是个心思灵巧的。
“说不累肯定是假的,但我身上也脏了,回去了也是要换洗的,我帮你把羊毛浸了水,待会儿也不用再跑一趟。”蜜娘脚踏进长沟里险些滑进水里,脚底不是泥巴,是光的。
“小心些,沟里铺的是牛皮,很滑的。”一个小姑娘见状拉住她。
“怪不得我见你们踩下来没有泥水呢。”蜜娘挽起袖子学着三个小孩把浮在水面的羊毛都给按下去浸湿,搭话问:“我平时路过这里也没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还在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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