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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限)、四十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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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电视机在客厅里播着新闻,一则换过一则。那报导的人嘴巴彷彿蒙了一层布,说的字句朦胧,我不能听清楚。也不管了,本就不太重要。因在卧室,我一手揽到赵宽宜的脖子,一面吻他的唇,一面扯开我身上浴袍的系带。他则把手搂在我的腰间,带着我躺上床。

嵌在壁面的光投向天花板上又照下来,一室昏黄,气氛在蒸腾。我将赵宽宜按在身下,俯视他的面庞,望他的目光,那里有情慾的火苗,窜进了我的心口,整个人要从里到外烫成了一片黏糊。

我不作声,赵宽宜亦是。此种情景,最合用身体语言。身体总比心实诚。他把我勾下身,又接吻。他的舌头探到我的嘴里去勾我的舌头。他的手一面在我身体游动,热的是他的气息,或我的气息,要逐渐分不清,是急迫,那么地湿热。在嘴唇,在胸口,在紧实的凝聚成优美线条的肚腹;要吻上百遍千次。还都不够。

假如没有爱,性仍该快乐——我从来都信奉,也放纵,更乐意使另一方先快活。要单方面的进一步,才有双方配合。性的发生,总是两个人的事。我伏下脑袋,亲吻面前挺昂的性器。我伸出舌头,从根部舔上前端,一面去看赵宽宜情状。

赵宽宜几缕头发盖在了额前,我不能分明他的眼神。

他的喘息渐沉着。可他对自己的克制,还表现在性爱上,总也有一点冷静。我不免要怀疑自己,在这方面的手段是不是仍旧太少。我含住手里的性器。脑后即被一隻手按住,力道微沉,我并不感到难受,嘴里更卖力。

赵宽宜突然把我拉起来。他把我按躺在床上。我望向他,他的目光微闔,是低下身来跟我接吻。他一面来摸我的腿间,手指圈着我的性器抚慰。我不禁呻吟,可早有感觉,耐不了太久,就宣洩在他手里了。

我再次被他拉起身。他看我一眼,我仍怔怔地,还没明白,就被压着趴在床上。他低伏在我身后,体温同样的高热。

他吻着我的背,逐一向下,彷彿风拂过,轻得我要颤抖。我将脸埋到臂弯里,股间被探进了东西,是他的手指,一根又一根地增加。我饱受折磨,要求解脱,又似觉得不太够。我恳求出声。

赵宽宜并不说话,只略提起我的腰。他的手扳在我的腰胯,身体向下压了更低。他进到里面,我终于才满足。

他的每一下都进到深处。我拱着背,口里肆意呻吟。我望向前,只见昏黄一片,片片都溼热。我的手用力摜住床单,床单皱起一圈又一圈的漩涡。我彷彿也被那漩涡绕了进去,在载浮载沉。

又被翻过身,我自发分开两腿。赵宽宜掐住我一腿的膝弯,再挺进来。我哼着,把另一条腿缠到他腰后。他彷彿觉得碍事,扶了开又按住。他进入更深。我半撑起上身,一手把他揽近亲吻。舌头交缠之间,分不清谁的吐息;是一样热。

一次又一次的,当以为将至终点,都不过才开始。

最后一次,前头在赵宽宜的抚弄下,我又射一次精。过一下子,赵宽宜低哼着,也射了精。这时感觉好像在沙漠里看见了湖,终能舒口气,疲倦又满足。我已连呻吟的气力都要没有了。

我一身的汗,犹在平息。他低着脸,气也在轻轻喘。我和他对到眼,都不说话。可心头在一突一突地跳,忽有奇异,彷彿什么正豁然开朗。可是太疲困了,什么也想不动。

赵宽宜这时抽开了身。他坐在床的一侧,胸膛缓缓起伏。我慢慢沉出一口气,要忍不住闭眼。

我翻过身,过一下,耳边彷彿听到赵宽宜低声说话。是听不清,也睁不动眼皮,他似乎在躺下来。同样溼热的温度贴过来,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我就这样地睡着了。

我睁开眼时,卧室里外都安静。不再听到那喋喋地在报新闻的声音。不知是到停播时间,或者关掉了电视机。

面前的窗没有拉上窗帘,外面的楼房好像罩了一层纱,望着灰濛濛的。天似乎快亮了,到晚一点,太阳升起,日光就要晒进来。要把窗帘拉起来才好,但我怎么都不想动。

不久前的纵情狂欢,记忆犹新,我这时有心思,可迷茫。和赵宽宜之间,性事发生从不拖泥带水,我并不掩饰对他的情慾渴望,一直明明白白,况且,求欢何须多想。他当不曾矫作,可情慾于他,情总要少一些。

我不禁翻过身,望在另一侧的赵宽宜。他的头发盖住了眼睛,侧着身,仍在睡着,被子只掖了一半,露出的手臂伏在枕边。我静静地看他。再看,还一样猜不懂他。可怎么也不能不爱。

我望了一阵,生起一个念头来,就把手心盖在了他的一隻手背。后来,我又一次地睡过去。

早上醒时,外面正下雨。

下得大,雨水大把地泼到窗面,景物全糊成一片。并不觉得冷,卧室里有暖气,简直要太热,我本想多在床上赖一阵子,但冒了汗,才慢吞吞起身去冲澡。

那时是九点多鐘,赵宽宜早起来了,更梳洗过换好衣。他在客厅,似乎在跟晚点要碰面的人通电话,当然说法文。

我还在浴室里时,门铃响了,隐约听到对话,来的好像是酒店的人。到我套了浴袍出来,又安安静静。我一面系浴袍带子,走到了客厅。

阳台前的圆桌上摆了一客早点及咖啡。赵宽宜对着坐在一张椅子,正翻报纸,似有察觉,望来了一眼。

我微笑,坐到另一张椅子。我逕自倒咖啡,一看面前那客早点,不禁问:「怎么只叫一客?」

赵宽宜开口:「我不太饿,再十分多鐘也要出门,接的车子在路上了。」停一停,忽一转口:「你跟朋友几点鐘碰面?」

我道:「是约十一点半鐘,但晚到也不要紧。」

赵宽宜略一点头,不作声了。我还看着他,他头发梳得整齐,穿一件中领的黑色针织衣,折成一面的报纸靠在他交叠起来的腿上,他一面读着,一面又端咖啡喝。他的姿态,他的神情,仍如昨日,那样清清冷冷。

可说不上来,我总觉得有哪里两样了。

大概有察觉,他目光一抬,望了来。

我笑一笑,摇了摇头。应当是多想,人在异乡,撇开杂事,心境多少不太一样,好像看什么都新鲜,连讨厌的人都可能要觉得不讨厌。

若要错觉也没什么,可错想就不能够了。

赵宽宜倒不对我细究,他彷彿想起什么,问着我:「你那边结束后,还准备到什么地方吗?」

我道:「随便走一走吧,那附近有几家书店,可能去看看,不过,等吃好午饭,大概也不算早了,今天天气又不很好,或许就直接回来了。」

赵宽宜听了,看一看錶道:「我那里也要很晚才结束,不过大概能回来一趟。」

我笑道:「咦?晚上你不是还有饭局吗?这样不赶?乾脆你就直接过去。你们约在哪里吃饭?」

赵宽宜淡道:「在附近。」

「哦?是吗?」我不禁说笑:「那还真有时间跟我喝茶了。」

赵宽宜折起了报纸放到桌上,嘴里一面应道:「可以。」

我一笑,可连忙讲:「我随口——」

话未完,赵宽宜放在桌边的手机霎时响了。他接起来,讲着两句,就站起来一面拿掛在一侧衣架的外衣。

他很快结束通话,对我说:「接的车子到了。」

我点一点头。

他便走向门口,突然又回头过来,「刚才说的晚一点——」

我未料他竟掛记,一怔,打断他:「我真是说笑,你不必赶。」

赵宽宜闔着嘴,只看着我。他又看一下錶,开了口道:「就那样吧。」便回过身,开了门出去。

我于是怔着。可到咖啡都冷了,也没想到明白。

四十六

雨在不久后就停了。地面仍旧湿答答,路上积着大小的水汪,不知道从哪里被丢弃的纸杯整隻泡烂在里头。因下过雨,除了潮湿,街上还充斥着不太好的气味。巴黎是一座老城市,有它的浪漫,有它的美,更如别的城市一样,总也有不好的一面。

而看雨停了,我便提早出了门。

我的那位高中老友黄士鸣和他太太,住在卢森堡公园附近的公寓。我和黄士鸣在高中交情很算不错,不过他出国唸书后,逐渐少联络就没了消息,直到我去史丹佛唸mba,在加州重新碰上。他亦在史丹佛,可做政治研究。

那时,他的女友即为现在的太太,他毕业后,两人就结婚,定居巴黎。他到巴黎第一大学继续读博士,之后留任教书。

他们结婚时,我并没有到场。还好不到,法国人办婚礼的那阵仗,见识过一次,不敢领教第二次。我光是回想起前日情景,都要觉得累。

这一回,不在他家里碰面,在ruemouffetard那条路上的餐馆。那一地区离圣母院算得近,反正没事,走一走路,随便看看当作打发时间。

雨后空气冰凉,路上的每个人都把外衣拢了紧,两手牢实地插在衣袋,彷彿不能够拿出来。可我反而热;或许是地铁里人多的缘故。车厢里满满的人,各种气味,天气凉还好些,在夏天时,要恨不得到哪里都用走路的。

我搭十号线,在cite出站,一路散步,在路上的一家咖啡店买了咖啡。到处都有咖啡店,露天座位上的人兀自看书,或发呆,或望路上的一切在发生的情景。我又沿了河岸走。不多时,看见了伟岸的双塔建物,是圣母院。广场那里人不少,欲参观内部的人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我只在外头。本想一面喝咖啡,在门前的阶梯坐一阵的,可不知是否周围人多的缘故,兴致不高,更在于一直都感到热,有些透不了气。我于是喝完咖啡就走了,步上桥向左岸那一头去。那一路有很多书报摊,亦有书店,而举世闻名的莎士比亚书店也在那里。

莎士比亚书店里店外除了人,最多当为书了。木头的架子上直立或横放,层层叠叠,可要找到想要的书并不花力气,店员总有办法迅速找来。我在这里买了两本书。一本法文电影杂志,一本则为里尔克的玫瑰集;我非忠实读者,因买而买的。

离开书店,差不多十二点多鐘了,我慢慢去到约定的地点。ruemouffetard是巴黎一条很古旧的道路,还是石板路;这里很热闹,有市集,两面更店家林立。我按照黄士鸣给的餐馆名字找去。

没找太久,因和黄士鸣在半道碰上了。

很久不见,他一面和我握手,一面靠上来,给我一次法式问候。倒不太尷尬,我来的几天已经习惯,而他几乎能说是个老巴黎——巴黎人在这一层是真正的客套,一如蜻蜓点水。

黄士鸣太太也在。我亦礼貌问候。他太太和我搭訕过,又对他说两句,对我一点头后走了开。

看我疑惑,黄士鸣苦笑道:「e跟她的朋友之前就约了今天出去。她本来不陪我走过来了,我说一定要让你们见一下,她勉强说好。」

我笑了笑道:「是我要不好意思了。不过,法国女人不就这一点好吗?总也能自己打发时间,不用我们男人操心。」

黄士鸣倒叹了口气,「好是好,但有时候是太独立了。」

我不禁笑,拍一拍他的肩,一起推开餐馆的门进去。一进去,都是人,不过侍者即来询问,因有预约,很快去到了位置坐下。

里面暖气开得很足,我脱下外衣,坐不了多久就冒起汗。不等点餐,我先要了一杯水。

侍者很快送来。我喝着水,黄士诚在那彷彿好笑道:「今天天气很凉的,怎么你热成这样?脸都红了。」

我笑一笑,不太在意,「可能穿得太多了。」

黄士鸣也不细究,翻餐本,热切地跟我推荐这里的烤蜗牛,因肉质好,价钱上比另一家专卖烤蜗牛的店还实惠。正好旁桌有人在吃着,我望一眼,该很美味,可食慾一点也不被勾引。也不是不饿的。

碍于老友盛情,我还是点了那道烤蜗牛。

上主菜之前,侍者来推荐了一款酒,黄士鸣要了。酒和烤蜗牛味道很合衬。我自认一向酒力不差,这时只啜两口,竟觉得微醺了。我后来就不太喝,一整瓶都下了黄士鸣的肚子。他也是一个海量的。

至于那道烤蜗牛,当然味鲜,可我没吃几口就感到腻,怎么也吞不进去。侍者来倒酒时,屡屡盯着我那盘几乎完整的烤蜗牛。

好在黄士鸣胃口好,他义不容辞地解决了。

我跟他在这里聊了很多日常。他一年里只回台湾两次,大罢工和国历新年,每次都匆匆,要见面的人总也见不完。我亦很偶尔才能在他行程里出现。主要我也忙,时间对不上。

不知怎么地,谈到了婚姻事。

「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忽然被问,我一愣,笑了笑道:「那也要有对象吧。」

黄士鸣瞪大眼,好似不信道:「你之前那些女朋友呢?总可以找一个来结婚。」

我笑道:「我那些女朋友?说得我好像交过很多人。」停一停,「会分的就是不合适了,我也没有特意在找。」

黄士鸣问:「你家里人不急吗?」

我微微一笑,「他们不管的。」

黄士鸣便大叹一口气,他一手拄着一面脸颊,道:「真好啊。想当初我一毕业,家人一直催促我结婚,他们对我娶外国人没意见,就是希望早点有孩子。e又正好有了,不然,要我自己打算,不要那么早结婚。」

我道:「法国人不是很多有孩子也不结婚的?」

「是啊。」黄士鸣说,睇着我说:「e本来也觉得不必结。但我家里面哪可能让我们不要结婚,他们还很古板的,觉得都有孩子了,不结婚算什么样子。」

我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道:「我这次来不是去参加一个婚礼吗?在那里,竟遇到了你的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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