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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五十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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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他们母子的事情,我其实不很有立场说话。赵宽宜听了不高兴也在意料中,不料他算平心静气;我是很意外。

劝解的话,我就提了一次,后面不再说了。虽然还有几句话,不想日后赵宽宜要有什么遗憾,可这种话,更不能由我来讲,又本来在亲情两字上的决定都是难。

在七年前的事前,赵宽宜若谈到赵小姐,都好像不经意,又像不小心,而在之后,就彷彿更厌烦话里提到他妈妈。在法国的时候,他突然要谈起,简直是不可思议。

好似默契,以往我也不多跟他提家庭事。我多少理解他那样子地矛盾;是爱又恨。有个只求自己的快乐的母亲,作子女的还能怎么样子地体谅?

坦白说,赵宽宜并不真的对他妈妈心狠。赵小姐摔伤前,两人关係似有转好。是她并不把握;那摔伤太古怪,我都有疑猜,更不提赵宽宜。她一逕敷衍,因又疏远也怪不得什么。

在那之后又过几天,赵小姐又致电。那是早上的时候,她打我的手机号码,我没有接到。是一直在公司,因早上预定的一个会取消,忘记开机。

我到下午三点多鐘才想起来,一开机,不少未接来电和讯息。我看一看,选了重要的逐一回覆后,犹豫一下才拨了她的号码,不想她正好在附近,说出来喝咖啡。

我大概猜到她的目的,便不推託,约到附近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总共两层楼。我到时,赵小姐是早一步,选了二楼临窗的一张位子。服务生很快送来了两杯咖啡。

赵小姐讲起到附近的原因,她来看一个朋友。又说两句无关紧要,外面突然下起雨了,哗啦啦的。

她望见道:「哎呀,下雨了,可没带伞,等等怎么走。」

我也望一眼,道:「应该很快就停了,这几天下雨都是一阵子而已。」

赵小姐向我看,笑了一笑,开口:「你不问我找你做什么?」

我端起咖啡,微笑道:「不是喝咖啡吗?」

赵小姐笑着睨我一眼。

我不说话,逕自喝起咖啡,只等着。

赵小姐也不藏神秘了,即娓娓道起经过。他们母子已吃过饭了,在前日的中午。那时间是赵宽宜定的。我想一想,不难明白,中午不同于晚上,他亦非间人,便没有久坐的尷尬。

至于地点,是赵小姐所选,在圆山圆苑。那里今年才重新装修过,改到一楼,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比之前开阔不少,气氛又佳,是好谈话的地方。不过只一个半小时,大概一时也谈不很多。

赵小姐果然道:「那种时间根本聊不到什么,不过也很好了,至少他不敷衍。每次他敷衍,我就一点都没有办法了。」

我笑道:「你也有对谁没办法的时候?」

赵小姐横来一眼,又一笑,彷彿叹道:「在这个世上,我只拿他没办法。」

我不觉莞尔。也是感慨,因我自己也有一些这样子的。对别人应付,都可以蛮不在乎,只有赵宽宜,时时要无所适从。

赵小姐又道:「哦,对了,他答应了我一件事,下週末我在舞蹈教室办的成果会,他要到场。」

我一怔,可没想到,笑了笑道:「那很好啊。」

赵小姐笑了笑,向我看,「是要谢谢你。」

我一顿,说:「我也没有讲了什么。」

赵小姐往我睇来,似含蓄地笑道:「你只要提过就够了。」

我默然,才说:「可说不定要反效果。」

赵小姐把眼眉一抬。她应该明白我的话。她是一笑,道:「我毕竟是他妈妈,还够了解他,假如他心里还介意,不会跟你和好。况且,他有哪个朋友曾跟我一起坐下喝咖啡的?我可不见得愿意。」

我一时是不知该怎么接话。

她叹息又说:「不过,朋友讲一句就往心里去,我多少有点失落。」

我便一笑。

她亦笑,说:「下週末成果会,你看看时间也来吧。」

我道:「好。」

后面,话便岔了开。没有再说得太久,赵小姐大概仍有别的事,我也还要回公司。因雨还下不停,她打电话让助理小林开车来接。

约十分鐘,小林开车到了,我送她上车。看车子开远后,想一想,拿出手机拨号码。那一边很快接了,我率先讲:「馥园换了新菜单,要不要去试试?」

赵宽宜问:「什么时候?」

我笑道:「择期不如撞日。」

他未犹豫:「可以。」

我一笑,道:「那你能订位子了。」

他便说:「是你约会我,怎么不是你去订位?」

我佯作无奈道:「在外办公务,时间很宝贵,有时间打给你,就没有时间订位了。」

他在那笑了笑。

我正要再说一句,可被抢了一步,他讲:「那好吧,不过你记得留时间回家梳妆,六点半鐘到家接你。」

我只有笑,完全地说不过他。

两日前,跟长乐的合作项目评估终告一段落,两方如期签了约。这一天,星期五早晨例会上,陈立人把钟文琪表扬一番。他一向是赏罚分明。当时老李坐在我的对向,我正好跟他对到眼,那里面的神气很有点意思。

散会后,跟叶文礼一起走,在电梯里,他突然说老李将在明年七月退休。

我感到意外,疑惑:「记得他还要几年才到退休吧?」

叶文礼说:「老李是提前退的。去年他因为高血压住院,他太太又抱怨他应酬太多,况且子女都在做事了,也不需要他劳碌。」

我静默,可想到刚才会议上的事。我问:「他部门的谁要上来?」

叶文礼笑了一下,可神秘,他讲:「没有人。」

我愣住,「什么意思?」

叶文礼低声:「董事长想整顿,要找另外的人去管。」看我看他,又说:「不怪你不知道,我也是上次跟老李吃饭,因为他醉了说溜嘴才知道。」

我不说话。这意思很明显——是要从其馀部门拉人去兼管,

他睇着我笑,意有所指:「我这里业务重,不会是我了。」

我睇他一眼,笑道:「好像我的业务也不轻。」

叶文礼笑了笑,讲:「但是你有经验。我知道你刚接手时,一派乱七八糟,而钟文琪才刚经歷过一遭。」

我突然明白那时老李的眼神了。再回忆当年,简直要头疼,我不禁敷衍:「到时再说吧。」

叶文礼便笑一笑。

电梯正好到楼层,门打开时,我提醒一句:「不要忘了晚上。」

他站住脚,按住电梯门,回头道:「我当然不忘记,不如到时候一辆车一起去?」

我道:「也好,你看今天好不好早点走,我差不多六点半鐘到你那里。」

叶文礼笑道:「别忘了,还有钟文琪。」

我顿一顿,说:「我以为她更愿意自己开车。」

叶文礼便提醒:「董事长讲过要多关照她。」

我不语。陈立人的确讲过,他并不掩饰对钟文琪工作能力的欣赏。在一次私下的饭局里,更对我及叶文礼耳提面命,千万好好帮助她。

不过,钟文琪也是努力的不辜负。

想一想,我说:「那你问一问她吧。」

叶文礼道:「还是你问好了,我怕招架不了。」

我感到好笑,「你有招架不了的人吗?」

叶文礼似怔了一下,即又一笑。他松开按住门的手,丢一句拜拜,徒留我乾瞪眼,看着门闔上了。

晚上的场子在新豫元,陈立人在那里帮女友lily.s办生日会。请的客人除了他的这一方面社交对象,还有女方的朋友,以及合作公司公关,更不乏一些漂亮的女模特儿,或者女明星。也还是一场应酬。

我当然问了钟文琪一起去。倒意外她的不婉拒。也不知哪里惹了她,那次饭局后,公司里碰见,她的神色都不很好。好在业务上交集不太多,除了开会,我很少需要跟她谈到话。

钟文琪因为白天开了车到公司,便随她回一趟家,然后才接了叶文礼。一路上都沉默。叶文礼在后座,后照镜照出他彷彿玩味的眼神,我尽管作不看见。

去到,已经热闹起来。都是人,全在谈笑,乐团伴奏在这里显得不成调子。也没有谁在仔细地听着,男士们并不关注,女士们更关心行头被比较了下去,可最受注目仍为今日的男主人女主人。陈立人站在前头,一身西服笔挺,一手搭在穿了大露背连身长裙的lily腰间,陪她和她的女朋友们谈天。

看见我们,陈立人抽身来说话。端酒盘的侍者迎过来,我们一人拿一杯香檳,跟他去和寿星祝贺。

除了钟文琪,我跟叶文礼和lily都熟悉,聊了两句,陈立人向自己女友介绍她。她毫不讲那些浮面的话,不冷不热地问候。lily还含着笑,似不以为意,表现出亲近,带她认识其他的女朋友们。

剩下我们三位男士,各自发展。

今天王子洋也到了,他是代替他父亲——富裕的王董事长来的。他太太亦在场,但是两人不站在一起,都逕自找着朋友。

可开始,我倒没有注意到王子洋,反而看到了王子迎。她跟lily是好友,当然会到场。

王子迎也看到了我,几步走来,「程大哥。」

大概喝了酒,她脸上红通通的。印象里,她曾说过酒量不好,看她手里还端了一杯,我笑道:「小心不要过量。」

王子迎笑着,吐了吐舌头,很有一丝小女孩的淘气。本来也还是。我亦是这样子来看她。

「不会,况且大哥在,我也不敢喝太多。」

我才四处看了看,果然见到王子洋,他似乎也注意了过来,向我扬一扬手。我向王子迎笑道:「你大哥在看了,我可要去解释一下,以免他以为是我拿酒给你。」

王子迎呵呵地笑,还一样红着脸。

去和王子洋他们几个朋友说话,少不得被调侃,尤其讲我重色轻友。可算事实,也辩不了什么;但要承认是也不能够。

有人问:「怎么不带女朋友来?」

我笑一笑道:「我都想带来,可惜没有。」

「神神秘秘!」

我一笑,并不接腔,和王子洋对到目光。他这一时没讲什么。

在后面,几人话题从女人身上换到了财经,王子洋从走过的侍者手上换了两杯酒,他把一杯递给我。

他彷彿随兴地讲:「我太太近来很热衷找配对的活动,哎,女人是不是自己结婚受苦不够,不拉上一个作陪不甘心。」

我笑道:「你怎么不想或者是觉得结婚太好,所以要推广。」

王子洋向我看,说:「她才不这么觉得。一天到晚跟我抱怨,好像都是结婚害了她。」

我笑了笑。

王子洋喝了口酒,又道:「她打别家女孩子的主意就算了,念头动到我妹身上!我爸妈竟然还乐见其成。」

我道:「假如对方条件不错,有你爸妈看着,其实也很好。」

王子洋盯着我,「你真的这么想?」

我亦望他,可好笑着:「我当然这么想。」

「你——」王子洋道,又一顿。

我看他奇奇怪怪,先不明白,但一想,即了然过来。我道:「我只把她当作妹妹。」

王子洋看着我,似有犹疑,「你是因为我——」

我亦看他,正色地道:「不是,我对她从来没有另外别的想法。」

王子洋沉默下来,他喝着酒,过一下子才彷彿理解了,点了好几下头。可不知想到什么,又问:「真的没有?」

我郑重否认:「当然。」

王子洋默了一下,说:「我真的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我简直讶异,问他:「谁说的?」

王子洋并不答,只讲:「我也不相信,她也是说没有。」一顿,看向我,「那你到底跟谁在一起?」

我顿一顿,装作不听见,只喝起酒。

王子洋似不以为意,兀自讲:「你也谈地下情那一套啊。」

我哭笑不得。简直否认也不是,承认更不妥。

酒过三巡,一室纸醉金迷,男士不顾忌地吞云吐雾,尼古丁燃烧的气味混杂在女人们的香水间,是最好的寻欢作乐催化剂。是都清醒,但也不清醒。

中间再来了更多人,简直找不到谁和谁。我并不太注意叶文礼的去向,更别说钟文琪,但总也是在这里。

气氛热起来,感觉倒闷了,我跟另几个朋友聊了一阵子,逕自点着雪茄到阳台上抽。这里也有人,都搭訕两句也不多聊。

里面有人在唱起了歌。我靠着栏杆,面朝里,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看錶,才要八点鐘。

有人迎面过来,是钟文琪。大概喝多了酒,她脸色很红。她见到我,彷彿一愣,可披头道:「帮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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