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32节(1 / 2)
她一时间心潮汹涌,定定神,道:“你先带杨松去刘掌柜那问问吧,把老人家留在这,若是刘掌柜不肯,难道带着她奔波?”
杨母不肯,最后还是钱阿姥出面,喊着老姐姐把她留了下来。
岑开致心事重重,腕子擦在锅沿上,烫了油亮的一个水泡。
钱阿姥一着急就要数落人,拿了菜油给岑开致涂水泡,“热灶边上也敢分神?想什么呢?”
杨母讶异的看着钱阿姥,方才钱阿姥比划着与她唠家常,已经知道这两人非亲非故,而是岑开致好心收留。
本以为钱阿姥该是一副谨小慎微,伏低做小的做派,却没想到还能这样疾言厉色的数落岑开致,虽是担忧,但也太过了些,若是亲祖孙倒是寻常了。
岑开致低着头任由钱阿姥动作,心里却想着郑氏的小儿早产体弱,她为此心力憔悴,自学医术,浸淫多年也有些建树,甚至有人请她去瞧过病。
即便人已下葬,证据也随之湮灭,可岑开致打定了主意,要与郑氏对质一番。
第36章 白糖糕和珍珠头面
郑氏小儿所吃的丸药都养济堂里配好的, 她每隔三四日就会遣人来拿一次。今日郑氏的心腹照例来拿丸药,出门时冷不丁叫个小郎给撞了,还没骂一句,人已经跑没影了。
文豆在弄堂里七绕八绕的一通跑, 临安城的细窄小径烂熟于心, 闭着眼也不会迷路。
“岑娘子, 妥了。”文豆挤眉弄眼的逞能耐, 岑开致让他进来喝桑葚紫苏饮。
站在阴凉处只觉得春风和煦, 可在日头下辛苦耕种的农夫,沿街串巷叫卖的货郎却知道, 夏天要来了。
饮子是悬在井里镇过的,一碗下去,通体舒泰, 文豆又要了一碗, 岑开致却阻止了他, 文豆以为她觉得自己贪多,却听她道:“灶上有刚蒸好的白糖糕, 比什么都好吃, 让阿姥扯一块给你, 胃里空空, 凉饮子喝多了肚痛。”
文豆挠挠头往后头去了, 捏着一块软绵绵的白糖糕,烫得在两手间颠来倒去,直嗦气。
“嘶哈,呼呼。岑娘子, 就塞张纸条, 那人就会来见你?”
“且看她是否做贼心虚。”
文豆做不来伺候人的小厮, 在泉九几人跟前挂了号,又不敢跑去自甘堕落,于是就混迹在街面上讨食,得亏泉九给他几分照应,见他识字,荐他去冰行跑腿,冰行也就在食肆这条街上,文豆脸皮厚,渐渐就混得熟络了。
眼下尚不是卖冰时节,冰行每日不过半开门,记下客人预订。文豆则需去街面上挨家挨户的询问是否用冰。
“岑娘子,还没问过你用不用冰呢?我叫掌柜的给你便宜些。”文豆拍拍胸脯。
“小本买卖,冰价昂贵,恐难支应。”
“不会吧。岑娘子如此精明,不可能没得赚。”
岑开致见文豆一脸‘你定然藏富’的笃定神色,笑问他:“你可知泉九何来冰行的关系?”
“不知道啊,泉大人升任了司直,忙得很。”
“大理寺有冰窖,是用来……
“啊啊啊啊啊!”文豆一阵怪叫,“快快住嘴,还要做生意呢!”
见文豆捂着耳朵跑向冰行,岑开致笑得狡黠,只是笑过之后,神色又冷然起来。
纸条上,岑开致只讲了杨母被子遗弃毒害的事,又约在廖家茶楼的雅间见面,并未署名。
到了相约那日,岑开致来到茶楼,小二却说已有人在风字号雅间等待。
岑开致推门入内,只郑氏一人,她静静地看着岑开致,半点不意外。
郑氏其实生得还算不错,面庞饱满,鼻头微肉,是个福相,但这面相并没合了她的命数,可见,相术一说也不全然的准。
岑开致反手掩上了门,在茶桌旁坐定,“你今日来,便是认了?”
郑氏看向窗外摇曳的柳枝,答非所问。“你可知,曲氏早就知道他们两兄弟的龌龊?现在想来,那些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只不过她想让自己良心好过些的举措,是否会觉得恶心?”
岑开致从没想过曲氏会知情,呼吸一乱,狐疑的看着郑氏。
郑氏见她不信,也不甚在意,又道:“娶妻,是想着能把他们掰回正途,再不济,也可遮掩丑事。你做了我所不敢做,不能做,我其实很佩服你。”
“你当真觉得老人长寿会占了子孙福分?”岑开致今日来不是为了听她倒旧日之苦水的,便道。
“从前我觉得你可怜,我好歹还有个孩子,可你和离后孑然一身,反倒自在。我心有牵挂,如在囹圄。”
郑氏虽是自说自话,倒也间接承认了。
岑开致一直在想郑氏害死曲氏的手段,“是线香吗?”
烟雾缭绕,随风潜入,渺无声息。
“愚昧也好,恶毒也罢。”郑氏见岑开致双目含恨,不屑道:“何必呢?那老虔婆待你虽好,可都是些面子情,虽为你下狱打点,可当初若不是她,你又怎会嫁进张家。且身后也没给你留下半分财产,百年香灯身后事,她还盼着倚仗张家子嗣呢。”
郑氏起身想走,顿了顿,“红口白牙没证据,你我都很清楚。曲氏的确知情,我没必要骗你,只是看在你当年帮我寻过药材的份上,不想你这辈子都被伪善之人所瞒骗,自然了,我也有私心,钰儿要上学堂了,我这辈子也就他这点盼头了,求你不要节外生枝。”
形势倒转,岑开致反倒成了恶人,她怎会愿意令一个孩子自幼失怙?
曲氏已死,岑开致也不可能当面与她对质,问她是否知情。
一时间,岑开致脑中混杂不堪,种种情绪交织难辨,连郑氏开门离去,她也只是闭了闭眼,没有阻止。
廖家茶楼一楼热闹二楼清雅,好些女娘都喜欢相约在此地饮茶,琴声悠扬,笑声盈室,旁人依旧欢欢喜喜的过日子,自己的悲凉孤单终也只有自己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岑开致扶着圆桌起身,浑浑噩噩,脚步虚浮的推门出去。
笑声就荡在她眼前,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从对门的雅间走了出来,随后又走出一双人,女娘挽着个美妇,好似是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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