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第42节(1 / 2)
食肆大堂整洁干爽,可在施明依看来,青石地粗粝土气,方桌木质低劣,实在简陋。
她勉强坐下,岑开致燃起一盏油灯,照亮她姣好的面容。
“不知你歇得这样早。”施明依笑道:“原先不知那珍珠头面是姐姐爱物,若是知道……
“罢了,物归原主,不必再提。施娘子,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岑开致小腹隐痛越发明显,自然也没了耐性。
施明依见她依旧冷口冷面,心中有气,但面上不显,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明州闹疫病的事情,你可知?”
岑开致点点头。
“也是。临安府门口就有祛避疫病的汤药派送,姐姐自然也知晓,如今城门也只开了一扇侧门,往来车马行人都要查验,幸而眼下疫病已得抑制,家中损失也颇多。”
施明依等着岑开致给她递话,一个老妪却掀帘而出,“致娘,怎么不在屋里躺……
钱阿姥纳闷的看着大堂里几张陌生的脸,但也没问什么,只把一碗姜糖蛋搁下,道:“趁烫吃了,人会舒服些。”
模糊光影下,那碗东西黑乎乎的,却有一股子扑鼻而来的浓甜酒香气。
岑开致微微一笑,神色柔和,侧眸看向施明依的时候,却又带上一点不耐。
“施娘子到底要说什么?”别碍着她品尝阿姥的手艺。
“那日你与阿娘争执过后,她心中一直难受,前些日子来信,说过些日子想接你回明州。”
“不去。”岑开致干脆利落的道,即便是去,也不该是这个由头。
“你若不去,阿娘说想替你在临安说一户人家,置一份产业。”
“说人家就不必了,要置业,给现成的银子就好,我的眼光素来比她要好。”
施明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还宣之于口的女娘,温柔浅笑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藏匿不住的鄙夷,随后又被她用虚伪的痛惜掩盖。
“姐姐,我且要劝你一句,你莫瞧那江家六郎看着待你有情意,可无媒无聘的,你跟了他算个什么?他阿娘虽瞧着热乎,但又是个那样的身份,即便想你进门为江家开枝散叶,许个妾室身份,又怎么比得上给殷实人家做正头娘子来得舒坦有体面呢?”
大抵是阿姥这碗姜汤蛋做得太过美味,既有核桃剁细后的脆香,细细碾出的姜汁辣味,又有大量红糖馥郁的甜,酒气逃逸后残留的浓醇,蛋羹凝结得并不剔透,有密密的气孔,却更能包裹吸纳种种好味,一口下去,嘴甜而腹暖,只觉施明依在说笑话。
岑开致还没理会,不知什么何时偷偷掩在帘后听大人说话的阿囡却冲了出来,挤到施明依跟前,哼鼻子道:“胡讲!江大人明明跟致姨提亲了,是致姨说要先拜过阿爹才允婚的。”
岑开致登时天旋地转,姜汁仿佛没吃到肚子里,而是泼在了她脸上,双颊烫辣无比。
“你,你,你不是睡着了吗!”
阿囡眨眨眼,一脸懵懂,“是啊,梦里模模糊糊听见的。”
岑开致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问她有没有看自己和江星阔缠绵亲热,只觉手掌脚心都发烫,倒是血脉通畅,小腹也不痛了。
一大一小的样子委实不像扯谎给自己脸上贴光,施明依暗自想着,“纳妾求色,倒是不奇怪。娶为正妻?江六郎是不是太傻气了些?难道当年岑家还有遗产,被她拿捏着?可江六郎也不缺银子,手头比夫君还要阔气些。难不成是想哄了她,随口说的?却也不像那江六郎的性子。”
她越想越明白江星阔是真的要娶岑开致为妻,不然何以为了一个妾室,跑到江海云跟前说她的坏话?
施明依一时气不顺,就听岑开致言语间要送客了。她想着给柳氏去信,问问岑开致身家几何,也就急着想走了。
门一开,正见马儿四个蹄子落下,月光在黑马的皮毛上镀了一层银子,江星阔手中的锦盒一下就钻进了施明依的眼中。
墨绿色的暗色金纹,江海云有一方极珍重的好墨就是用这种锦盒装的,他说是行冠礼时李氏赠给他的。
第50章 秋来食蟹
江星阔下马, 施明依犹自盯着锦盒瞧,近看倒有些不一样,这个锦盒大很多,且多一层, 棱角包边用了米粒般大的珍珠。
“江夫人。”江星阔面色不愉, 道:“你来作甚?”
“带几句阿娘的话。”施明依匆匆回神, 赔笑道。
“带到了?”江星阔说着, 目光已经落在了岑开致身上, 语气冷然,神色却舒缓沉静好似这一抹月色。
施明依明白他的意思, 笑了笑上马车去了,车轮缓慢的行驶起来,施明依做贼一般挑开帘子, 想看那盒子里装着什么, 却见江星阔微一偏首, 吓得她赶紧缩了回来。
“她来寻麻烦?”
“倒也不算。”
两人倚在门边说着话,屋里几人含笑掀了帘子回屋去了, 风把月光吹到他们身上, 带有一点尚未觉察出的凉意。
凉意进进退退, 一日一日的吞没暑热, 终于吐出一个秋来。
瞿青容沉着脸从钟家后院走出来, 窄窄一扇偏门‘砰’的一声关上,这是故意在打她的脸。
赵婶子虽气得发抖,心疼的说:“娘子何必来讨这口闲气?”
瞿青容平了平气,怀中紧紧抱着瞿青梧的一点遗物, 道:“无妨, 别同爹娘、阿九他们说。”
瞿青梧死得这般难堪, 对外虽用病故遮掩,但不知怎得,金宝钱行的罪行竟被捅了出去。
大理寺调一份卷宗不易,尤其是江星阔经手的案子,要集他和秦寺正两人的筹签,还要落印登记。
不是物,只能是人。
知晓卷宗内容的除了录笔就是江星阔、黄侍郎、泉九、秦寺正、阿山和阿田几人,录笔的书吏自爷爷那辈起就在大理寺任这份差事,平日里连个响屁的不曾叫人听见,更别说泄露,于他来说是辱没送命的事。黄侍郎最不愿这事宣扬,也不是他。
思来想去,此事本就是个大漏勺,旁的不论,南山寺就有一群知情人。
瞿先生被众人瞒得死紧,本不知晓。可书塾里忽然有几个孩子要退学,先是一个,然后是一串,因为还要讨还束脩,言语争执起来,便把这事捅破了。
瞿先生脸白了一阵,一声不吭,直挺挺的厥了过去,人中都被掐出血了也醒不过来,最后还是被泉九抗在肩上,一路颠到医馆,挨了好一顿针刺才睁开了眼,咳出一口血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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