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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孟月瞳家的车上,看着窗外,一栋栋又方又正的房子快速从眼前飞奔而过,如同老式放映机胶卷,回放着今天发生的种种。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季宇澄是为了什么才转学过来的吗?」
「我知道。」
透过窗户反光,我能看见孟月瞳低着头处理着其他文件,她的声音温和而冷静,如同小时候发生了意外后她安慰我们的样子,明明当时最需要依靠他人的是她自己,但是见到恋星大哭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抱住她。
不论她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和筱夜恋星对她而言总是重要的。
「比起我欺负他,应该是我被他刺激比较多。」
她轻笑一声,「你觉得这是坏事,还是好事?」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答,我并不意外。在听见这个问题时,我沉默许久。
「我不知道。」我转头看她,「你问的跟梁笙差不多,你们都觉得是好事?」
她仍在看那些外语文件,车子开到一阵颠簸处,晃来晃去,我都不知道她怎么都不会晕车。
「嗯??是好还是坏,这个问题应该要问你自己。」
这个答案没有完全解决我的问题。注意到我还在看她,孟月瞳放下纸张,也往我这里看过来,「小蝶,柳川杏香离开你们家已经过多久了?」
十年前,我第一次去柳川家度过假期,后来的三年里又去过几次。直到六年前,母亲说好带我去看甜点展览。儘管我一直跟着母亲走,但是我们还是在中途走散了。
那时我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围的人群都比我高大,他们来来回回地走,我也仰着头,一个一个地找,却没有再见到母亲的面容。
虽说幸好柳川家也有参展,我最后被工作人员带到了柳川家的摊位。后来又一次回到那个家里,可是过了很久很久,我都没有见到母亲。问了僕从,他们大多都说不知道,问了阿姨,她反问我要不要一起学做甜点。
「再等一等,你父亲就来了。」
「妈妈呢?」
她笑了,牵起我的手,带我走进那个属于我跟母亲的小天下。
我从没想过,仅仅是少了那么一个人,这里就会变得那么空旷。
阿姨带着我练习的,大多是和式甜点,我早就记下了母亲教过的步骤,现在不过是重复相似的动作,无聊的作业无法令人打起精神,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再对烹飪感兴趣。
我也没再碰过提拉米苏或萨巴雍,那就像是不可言说的默契,厨房里只剩下器具碰撞的声响。我已经忘了当时做的甜点是什么味道了。
在那次假期剩馀的时间里,我几乎泡在了那个厨房里。既然阿姨当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也没有再问过她。
我知道,春天总会到来,如同燕子归巢,等到那时我就该回去了。
见到我没有回答,孟月瞳看似有些悲伤地笑了笑,伸出手碰了下我的头发,「小蝶,又是一年夏天到了,你还停留在当年的冬天吗?」
她偶尔会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是这句话惊醒了我。
因为这句话我曾对她说过。
我躲开她的手,装作没事般地笑了,「我也希望我没有停下。」
没有人会想要一直留在令人难过的过去,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出那个阴暗却令人安心的角落。
说到这里时,车子已经在一栋高级住宅前停下。
「下车吧,」孟月瞳收回手,也若无其事地说:「好好休息,週末再见。」
我对她点点头,我们住在同一层楼,便在走廊上各自分别。
回到房间,这里空间不大,一厅一室再加个小厨房,对一个人来说足够了。
一张桌子一张床,几个柜子和椅子,床单是简单的淡蓝色,柜子里放的是课本和烹飪相关的书籍,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筱夜恋星以前来过这里,「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这是你住的房间。」
「毕竟只是暂时借住嘛。」我是这么回答的。
在我离开柳川家之后,父亲居然打算带着我们搬去日本。可是我不想,我想留在台湾,想留在那个曾经大家一起住过的家。我没有跟父亲讲清楚,我不想告诉他我不愿意再一次踏上那个让我孤独一人的地方,他想去日本找母亲,我是知道的,因为我也曾经那么期望过。但是比起见到母亲的期待,独自一人留在柳川家的那段时间更让我恐惧。
我那时还不太会讲日语,而柳川家里会理我的只有阿姨一人。
醒来就是陌生的环境,唯一能够令我安心的是那个小小的厨房。
孤独和寧静放大了心中的不安,害怕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不安的空洞越扯越大,直到我也掉入其中。
后来我跟他爆发争吵,闹到最后我离家出走,可是一个学生又能跑多远?结果还是孟月瞳介入这件事情,让我暂居她家。
最后父亲带着哥哥还有兰化玉搬去日本,剩下我一人在这里继续求学。
灯也不开,我把包包放在桌上,人躺进小沙发。
看着窗外灯火通明,我不免继续回想刚才的画面——
好不容易,春天到了,父亲来了。
不只他,哥哥还有兰化玉都来了。我们几人站在柳川家的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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