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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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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刘桂花提起桶,将水全倒大水缸里,盖上盖子,喘了两口气,“我听说是有人不让你盖呢。”

原来她去后山水井那儿挑水,听见几个金水村的村民闲聊才知道,大队部那边本来已经同意她的申请了,不知道是谁去偷偷告状,说她虽然是煤嫂,但她的丈夫是这个矿上的臭老九,被矿革委会给下放到井下的。如果卫孟喜的申请通过,那就说明金水村政治站位有问题,有人不服,还得向公社,向县里一级级往上举报呢。

当时,大队部的领导们就吓得不敢动了,本来准备送来的同意通知书也给撕了。

刘桂花善于交际,在窝棚区住了好几年,跟金水村的村民也很熟,所以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卫孟喜腮帮子有点酸,还真是出岔子了。

“你们家小陆的运气也是……当年要不是得罪了李矿,也不至于被撸……这次会不会也是……”刘桂花吞吞吐吐,说吧,像是在挑拨离间,不说吧,看着小卫不明缘由的着急,她心里又过意不去。

卫孟喜却摇头,“应该不是他们家。”

李矿长堂堂一个国有大矿的二把手,跟陆广全过不去还勉强说得通,毕竟“害”得他闺女终生不嫁嘛,但跟卫孟喜过不去,这不扯蛋嘛!

这个年代的大领导,是真正的战场厮杀下来的,久经考验的战斗英雄,是深受组织器重和信任的,还不至于心胸狭隘到殃及她这条无辜小鱼。

这次的举报,她有点拿不准,是单纯的针对她,还是陆广全?当年陆广全被撸,不可否认确实有李家报复的成分在,但其他人就没推波助澜吗?他都结了两次婚,可他跟李茉莉的抠门事迹还广为流传,肯定是有其他人在搞鬼。

再联系上次李茉莉带来的“警告”,这事怕不是还另有隐情?

卫孟喜决定,必须找他好好谈谈,他都有些什么敌人。虽然不知道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互相矛盾的地方,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整,自己被牵连。

再被整几次,他可能连挖煤的工作也保不住了。采煤工人和工程师之间差的可不止十万八千里,光待遇就是天壤之别:工程师可以享受单位分房,那可是一套面积40平米的楼房!至于工资福利啥的,刘桂花也不太清楚,但绝对是采煤工的双倍。

一套四十平的楼房意味着啥?大人孩子能分别住不同的房间,小呦呦能在干净整洁的家里随意跑跳,她的内衣裤也能有地方晾晒,不用在室内阴干。

所以她现在不仅想让他保住工作保住命,还得让他重新成为工程师。

“嫂子,找广全哥呢?”刘利民刚从宿舍出来。

“他在不?”

“不巧,刚上张副那儿了。”自从广全哥提醒张副,避免了一场重大安全生产事故后,他跟这位副矿算是搭上关系了。

当然,以前张副也抛出几次橄榄枝,但广全哥都没接。

卫孟喜问清楚,“张副”就是矿上的张劲松副矿长,干脆去门口守着。当时陆广全对她的“梦”将信将疑,却能说动张副,说明俩人关系匪浅。

副矿长这个级别的领导都是单独住一栋红色的小楼房,独门独院,院里种着桂花芭蕉和石榴树,铁栏杆的围墙上还爬满绿油油的爬山虎……虽然煤灰不少,可卫孟喜已经很羡慕了。

小呦呦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院子,指着里头一丛芭蕉“啊啊”叫。

“小馋猫,眼睛可真好,还一眼就看见芭蕉果了你。”

“果果……”

“哎哟,再说一次,果果,芭蕉果果。”

“八脚狗狗。”

卫孟喜觉着,今天真是她的幸运日,她的宝贝闺女居然能说四个字了!这段时间哥哥姐姐教,她也会说一些简单的叠词,但四个字却是第一次。

卫孟喜正想亲亲她,忽然,院里传来说话声:“战略性矿产资源开发项目,这个提法很好,非常好。”

“我说小陆啊,你是咋想到的,可以把煤炭和共伴生战略性金属矿产协调共同开采的?”这是一把雄浑的中年男声。

卫孟喜听不清陆广全说了啥,反正中年男越说越高兴,一会儿抚掌,一会儿赞赏,最后还说:“行,你先回去查查现在国外在这块上是咋做的,咱们不会可以现学嘛。”

“对了,井你先别下了,我会跟采煤队协调,就说抽调你跟我出去搞勘探,多的你也不用说。”

卫孟喜一愣,继而有点高兴,不用挖煤了,意味着风险就小了很多。但听副矿长意思,这些话不想让人知道,她赶紧躲到一边,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遮挡着,他们也看不见她。

“你怎么来了?”陆广全出来,正好看见她只带着一个,“是孩子怎么了吗?”

小呦呦对“这个男的”根本没兴趣,看一眼就移开视线,准备玩妈妈的头发。

卫孟喜单刀直入,把最近接二连三的不顺都说了,“你在这矿上到底有多少仇人?”

“我知道你工作忙,我也不想知道你忙啥,但上次提醒你的话,你得放心上。”

要整人的人,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陆广全不说话,转而低头,看着小闺女,轻轻摸了摸她脑袋,“奶粉还有吗?”

小呦呦觉着痒痒的,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而他也好像觉着很有趣,孩子越摇,他越喜欢摸。

小呦呦是个好脾气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就躲进妈妈怀里,嘴里“坏坏”的叫,还叫“哥哥打”,要是卫东根宝听见,说不定会真打哦。

卫孟喜好笑,这个男人,前脚刚从牙缝里抠出来三百块钱,后脚孩子们就谁也不待见他了。

“有,现在一天喝两顿,其他时候都跟着我们吃主食。”不吃主食的话,那点奶粉可撑不了几天。

陆广全摸了摸鼻子,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很长,可手背的青筋特明显,虽然经常下井,但皮肤不像普通挖煤工人那么黑,还是很白的,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刘利民是个诚实的小伙子,卫孟喜试探过几次,知道陆广全虽然加班多,工资是整个宿舍最高的,但跟其他人不一样,他那贴身穿的衣物都破烂得不成样子了,依然舍不得换一件新的。

他几乎不吃早餐,因为不上早班的时候他也会早早的起床看书,一直看到午饭时间,然后打一个杂合面窝头,哪怕逢年过节,他的一日两餐也是杂合面窝头……去年矿工报慰问的时候,当班的人每人一碗水饺外加三个肉包子,其他人都是敞开肚皮的吃光光,他却把肉包子省着,一连省了三顿饭钱。

就是这样,他才能省下单位所有的补贴粮票,寄回家去。

刘利民还说了,去年有一次发高烧,他舍不得花钱去矿医院看,一直扛到第二天夜班,晕倒在井下。

可即使是这样,他晕倒前依然嘱托大家别把他送医院,送回宿舍喝点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是个对自己极度节省,极度苛刻的男人,可他依然在第一天就把辛苦攒下的三百块给了她。知道节省,知道把钱攥自个儿手里,无论老头老太怎么拍电报写信的哭穷,他也没手软……至少说明他也不是愚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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