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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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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东小心翼翼看着她,看在他歪打正着的份上,卫孟喜也不说他莽撞了。

她现在看着那四个小字出神——卫孟之喜。

她在父亲的很多书上都看过这四个字,刚开始以为说的是她,其实也不是她,而是父亲与孟家的友谊。

在很讲究门当户对的旧社会,孟淑娴当年小门小户出生,父亲早逝,姐弟俩靠母亲给人浆洗衣物生活,连学都没上过几天……最终却还能嫁进卫家做正房,其实还是源于她姓“孟”。

她家一位堂兄曾经救过卫衡的命,俩人志趣相投,是真正的莫逆之交。

很老套的故事,卫衡为了报恩常去孟家玩耍,于是认识了这位来做客的旁支堂妹,并一见钟情。

为了纪念两家人的友谊,他们把家里很多用品都印上了“卫孟之喜”字样,就连出生的女儿也取名卫孟喜。

而那位孟堂兄,按辈分卫孟喜应该叫舅舅的,后来文、革期间被造反派迫害得太惨,举家出国了。

即使在上辈子的很多年里,卫孟喜也没听过孟舅舅的消息。

而现在,当年卫衡的东西早已被人洗劫一空,这把茶壶的来源只有一个可能——孟家舅舅。

卫孟喜忽然心头一跳,孟舅舅家有人回国了吗?

也是,当年出国的很多人,看国内形势好转后,又舍不得故土,重新回来的也不少。

“走吧,咱们再去县城一趟。”

陆广全一愣,“还有什么事吗?”主要是他只请了一天假,最好今天赶回金水煤矿,明天还要跟着杨寿礼教授出门一趟,最近他老人家也加入了气肥煤项目,他想跟着多学点东西。

卫孟喜心里拿不准,怕白欢喜一场,于是只说:“我想去我父亲旧友的老宅看看。”

孟家跟以前的卫家不在一个方向,进了城往南边去,车子在卫孟喜的指挥下,停在了一个古老的门楣之下。

当年查封的封条已经撕开了,但大锁还在,卫孟喜失望,估计是调皮孩子撕掉的。

也是,孟舅舅要当真在国外过得好,又怎么会回来呢?好友早逝,堂妹改嫁,这里没有他牵挂的东西了。

卫孟喜心说,自己这是怎么了?上辈子孤身一人也没有这种失落感的。

她为什么会有期待呢?大概是因为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父爱吧,见到跟父亲年纪相仿,又曾经慈爱的把她驼在肩头的男性长辈,她都会有代入感。

后来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她跟大夫说起这段往事,大夫说这叫“移情”作用。

叹口气,正准备往回走,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门转出来一位老者。

小呦呦兴奋得拍手手,“爷爷爷爷!”

卫孟喜在车另一面看出去,那清瘦的老者穿着长衫,戴着费多拉软呢帽,但走路姿势卫孟喜很熟悉,“孟舅舅?”

老者也看向车子,小呦呦最先下车,他发现这孩子叫他爷爷,眉眼之间十分熟悉,像那个女孩。老友去世没多久,也就是1967年春天,他看着形势不对就全家出国了,等再听到淑娴和小喜消息的时候,就是上个月。

“小喜?”这熟悉的跟老友一样的眉眼,太像了!

呦呦老干部似的把小手背在身后,“我不是小喜,我是小呦呦。”

“孟舅舅,您是孟舅舅吗?”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成年女同志,孟金堂一愣,如果说刚才的女孩有点像卫衡的话,这个的身形眉眼,就连神态,也跟卫衡一模一样!

“你是小喜?”

“对,我就是卫孟喜,孟舅舅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像抢答大人问题的孩子,答对了,雀跃都写在脸上。

孟金堂没克制住,看着她的眉眼,嘴唇颤抖。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胡同里嘈杂的孩子吵闹声,猫叫声,狗吠声,仿佛隔着几个世纪那么远,只剩两双沧桑的,发红的眼睛,对视着。

他哽咽着说:“我上个月回来的,听你母亲说你嫁去了金水煤矿,没想到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卫孟喜掩饰眼角的泪光,带着鼻音教呦呦:“叫舅公。”

“舅公。”奶声奶气,甜甜的。

孟舅舅眼睛不敢眨,生怕一眨这画面就没了,直到把呦呦都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清了清嗓子,“可……可真像你小时候。”

卫孟喜也笑,“这是老五,前面四个已经五岁了。”说着又叫他们下车认人。

她的孩子,别的方面可能很普通,但教叫人很爽快,叫得又响亮又好听。

孟金堂有点吃惊,但看眉眼间的相似,再联系堂妹说的小喜二婚嫁给了一个同样丧偶的挖煤工人,那应该比较活泼那两个是她亲生的。

甭管是不是亲生的,只要是叫他一声“舅公”,那就是小辈,“快进屋坐。”

祖产返还后,他们没有走正门,只是开了一道侧门,平日都从侧门进出。外面墙砖又黑又脏,谁承想里头却别有洞天,以前卫孟喜熟悉的亭台楼阁都还在,只是多年没人打理,现在忽然重见天日还有种腐坏的气息。

“我们家的墓地是孟舅舅打扫的吧?”

孟金堂点点头,目光有意无意落最后那个抱孩子的男人身上。听孟淑娴的意思,他以为小喜再嫁的丈夫是个普通的挖煤工人,当时他还惋惜好久,小喜那样容貌和才智都出众的女子,有点埋没了……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样。

卫孟喜赶紧介绍,“这是我爱人,陆广全,今年刚考上清桦大学。”

陆广全先垂首,叫了声“舅舅”,孟金堂这才挑眉,“年轻人,倒是有上进心。”

他是用长辈的目光看陆广全的,哪怕这人长得好,是高材生,还体贴小喜帮忙抱孩子,可他依然不满意……这些行为,本就是他该做的。

这世道,做了点本来就该做的事,忽然就值得夸赞了!

哼,他们的小喜,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屋里的老物件全没了,当初他们还没走,就被人顺走,后来人走了,更是片甲不留,就连亭子外的假山也被人凿开过,生怕他们还在里头藏了金银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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