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2 / 2)
苏奶奶也说他们是好孩子,还让他们多带他俩玩儿呢,他们坐的是第七排最右边,旁边就是过道,离窗口很近。卫东拿起一块锅巴,以眼神示意张狗蛋,一扔,那边稳稳的接住。
爆米花一扔,接住。
话梅一扔,接住。
最后居然还扔了瓶崂山可乐水上去,兄弟俩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终于,在孩子们各式各样的小动作里,领导们冗长的发言终于终于结束,文艺汇演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上的是一个煤矿工人们的合唱,大家穿着天蓝色的工装,戴着安全帽和头灯,雄赳赳气昂昂的唱起歌来:“哎嗨,穿过了地下石门哎,越过了条条巷道哎……英雄旷工战煤海,夺煤大战掀高潮……为祖国建设运煤炭,我加足马力加足马力加足马力【1】……”
当然,后面的“批林批孔”那两句就被改了,毕竟现在可不搞阶级斗争那一套了,现在的目标是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但饶是如此,这首矿区经久不衰的战斗曲,依然唱得工人和观众同时热血沸腾。
陆家几口在这组合唱的工人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许久不见的黄文华、龚师傅,以及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刘利民,他没考上大学,很长一段时间都有点萎靡。
见到熟面孔,孩子们鼓掌鼓得更起劲了,管它听不听得懂,恨不得把小手巴掌拍烂才算。
第二个节目则是诗朗诵,是一首歌颂煤矿工人的现代诗,听说还是矿务局段局长亲手写的。
本来卫孟喜对诗不感兴趣,可一听是这位段局长的“大作”,连忙抬头认真听,去年陆广全的保送名额就是被他家公子给抢走的,叫啥段林溪来着,名字是好名字,干的却不是人事儿。
果然,一听,卫孟喜就头皮发麻,真是一首兼具拍马屁和狗屁不通为一体的“好诗”啊!
不仅她嘴角抽搐,就是台上几位省里来的领导和张书记,神色也不太自然。
但领导终究是领导,下头的观众们,可就没这么买账了,交头接耳的,噗嗤笑的,有个小孩直接大喊“没劲儿死了”,段局长脸色也不好看。
卫孟喜以眼神恐吓卫东几个,不许说话,可把他们憋坏了。
终于,这首又没意思又长的诗终于结束了,所有人都忍不住“呼”一口气,布帘子拉起来,很快,一阵舒缓的音乐声响起,一群穿着白色紧身衣和短裙白袜的女孩们,踩着从未见过的奇怪步伐缓缓登场。
“这是啥?咋用脚尖垫着走路呢?”
“这叫啥舞?”
“哎哟喂,咋把秋衣给穿出来了喂!”
“裙子可真短,可也真好看哟!”
群众的讨论,绝对就是热度和受欢迎程度的真实写照,刚开始有些年轻小伙还不好意思看呢,把头扭开或者低下,可没几秒钟,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又红着脸看几眼。
卫孟喜也很意外,居然能看到芭蕾舞!这几天她听根花卫红说这三个字耳朵都快起老茧了,看来她们是早早的知道会有这场重头戏哟。
已婚妇女们就坦诚多了,直接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小姑娘可真漂亮,身材可真好,“你说咋就连扎个简单的发髻也好看呐?”
这就叫气质啊,卫孟喜也不得不感慨,有时候苏奶奶身上就有这种气质,小老太永远腰背挺直,就是现在成了隐形富婆,她的穿着依然是以前那些旧衣服,可无论穿啥,头发随便盘个髻,那都是精神得没话说。
卫孟喜这年轻人站她跟前,都没那精气神。
这不,她回头去看苏奶奶,却见她看着窗子出神,好似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她从来不提,但现在不仅卫孟喜,就是整个窝棚区的煤嫂们都知道,这个老太太以前不是一般人,就连李秀珍也得让着她几分,惹天惹地就是不敢惹这小老太。
音乐实在是太舒缓,舞姿实在是太优美,所有人屏住呼吸,好像呼吸声重一点就会吓跑这群漂亮的白天鹅一般。忽然,卫孟喜搓了搓耳朵,她好像听见哪儿有“吱吱”声,像老鼠啃木头,又像孩子们吃零嘴的声音,她心说连卫东这几个小馋嘴都把零食停了看芭蕾舞,怎么还会有孩子吃东西呢?
可这种“吱吱”声却越来越大,大到已经变成了“嘎吱”声,就连红木地板也有点晃,她觉着不对劲,眼睛迅速的在四处搜寻,第一反应是地震。
对,是不是地震看吊灯,正好俱乐部里是有水晶吊灯的,刚一抬头就见二楼那座红木楼梯的扶手,正一颤一颤的,楼梯在晃,可吊灯却又纹丝不动……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这不是地震,是楼梯要塌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来得及将呦呦护在怀里,对着四个大的喊“抱头”,顺手一把将许久治塞柳迎春怀里……那四个隔着两个位子,她就是想拉也来不及了。
那边,苏奶奶的反应也很快,一俯身将离她最近的卫红根花挡在身下,根宝卫东还没反应过来,咋妈妈让他们抱头,但也乖乖的抱住脑袋。
事情就发生在那一秒钟内,有的人还愣着,忽然右边那座红木楼梯“嘎吱”一声巨响,就掉下来。
楼梯底下坐的,是第三到第七排,正好包括了卫孟喜这一家子。
幸运的是,楼梯只是掉下来几根扶手和几级台阶,也只是掉到第三排,也就是李秀珍她们那个位置,她直接趴在李茉莉身上,替她挡住了。
不幸的是,卫孟喜是第一个喊出来的,可场内发现不对劲的还有其他人,有的反应快的,直接起身就跑。巨响加有人跑,其他人不明就里的,明明波及不到的也跟着跑。
可卫孟喜最怕的就是这个情况,如果能冷静下来,有序撤退的话其实就是个小事故,但一旦有人不明就里的跑,就很有可能发生踩踏事故。
是的,踩踏事故。
他们两家人正好把第七排靠右这半排坐满,没人进出,大家都乖乖抱头躲着,可其它地方就没这么幸运了,有坐里头的人想往外面跑,外面靠走廊的人动作慢,有人等不及直接从他脚上踩过去的,也有推倒从他身上跳过去跨过去的,一个学一个,被压在最底下的人可不就惨了吗?
卫孟喜抱紧呦呦,心跳如雷,只能透过缝隙看着大家乱跑。
门口已经拥堵起来了,很多妇女拖家带口好几个孩子,既要抱这个又要管那个,动作慢,就被人群推着挤着往外跑,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就在那里张着嘴的哭,有好心的会把孩子夹起一起跑,但大多数人这时候都只顾得上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所以情况就不妙了。
而人们跑得越快越多,给这座老旧的俱乐部造成的震动就越大,原本剩下的岌岌可危的半座楼梯,晃动得更明显了……而那一部分,正好就在卫孟喜这一排的头顶上。
卫孟喜心道不好,大声提醒大家不要乱跑,有序撤退,可压根没用,这时候谁都能听得见呢?哭声喊声尖叫声,就是听见了也压根不会照做,在危险面前,远离危险是人的第一反应。
窗台上,狗蛋大声叫他们:“卫阿姨卫东,你们把手给我,我拉你们上来。”
想跑到门口是不现实的,再不出去楼梯垮下来就完了,断裂的地方有很多尖刺,就是不被压死也要被戳死。
卫孟喜当机立断,跑过去贴着墙,先把呦呦递上去,狗蛋一把抓住。
幸好,这个位置因为楼梯一直在晃,大家要跑也不敢从这边跑,都是绕过这扇窗子的。
又把身边的许久治递上去,接着是根宝卫东根花卫红,六个孩子全部离开最危险的楼梯下面,她终于能大口喘气了,“苏大娘快过来,我和迎春嫂子推你上去。”
“对,大娘快过来,我俩合力,让卫东和狗蛋一起拉,能上去的。”
苏奶奶摇头,“窗台上也待不下,就让他们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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