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魔渊是没有雨的。
这里拥有与乾坤完全不同的规则,没有日月星斗,没有春夏秋冬。天空晦暗翻涌如云层,云层间是永不止息的暗紫色雷霆,雷霆之光照亮了魔渊。
诸欲、诸情、诸乱摩擦碰撞,它们即是魔渊的力量。
魔渊的规则会压制一切不同于它规则的存在,就像压制一千二百年前那道携漫天火雨坠落的剑光一样。
但这一次斩入魔渊的剑光,好像带着外面风雨的凌冽气息,划破燥热的天空,堂而皇之地斩断道道雷霆。它所遗留下来的锐气,使得剑光过后的天空也久久不能恢复,在燥热混乱的魔渊当中,斩开一线清冽的风雨。
一千二百年,这个时间不算太短,却也没有长到让所有曾见过当年那一场大雨的魔皆销骨于时光当中。
凌冽的剑光激起了太多魔心中的惊惧与不安,也有那无知的后辈一跃而起,试图追上剑光,看看是哪个乾坤修士这般狂妄,竟敢如此嚣张地闯入魔渊!
但是当诸多被惊动的魔追寻这一道剑光而去时,却在锐气的尽头失去了剑光的踪迹,只剩那一线锐气凛凛横空,将任何胆敢靠近的事物无情斩裂。
罗糜懒得管那些跃跃欲试的后辈,回到他的错牙城中。
乾坤当中有剑阁为墙以阻魔渊,魔渊当中自然也有类似的布置。
错牙城就是魔渊的守卫墙。
在赤砂海与魔渊相接的边界,最显眼的是一道裂峡。
这道裂峡自赤砂海边界显出痕迹,笔直延伸向魔渊深处,越裂越深,像大地上的一道伤,不知尽头在何处。
错牙城狰狞雄壮,粗糙坚密的红岩在大地如兽齿交错,绵延到裂峡处,又一直交错深入到暗不见光的地底,唯有红岩之上折角锋利的暗紫雷纹照出一点光亮。
凶煞巍峨的错牙城瞧着威风凛凛,可是假如把视线抬高,它看起来就像一处缝在大地伤口之上的可怜缝线。
罗糜心思烦乱,没有回到自己的城主府,反而在城里乱逛起来。
能够成为守卫魔渊边境的错牙城之主,罗糜的实力毋庸置疑,魔渊八十一魔将,他的实力是最顶尖的一批。
多少魔羡慕他的实力和地位,可他这错牙城主当得也是真没意思。
一样都是防不住敌人,一道烂木门和一层糊上的纸有什么区别!
剑尊……剑尊!
他此来魔渊为何?
他已不在乎魔渊对他的压制了吗?他想毁坏与魔主之间的契约吗?他是去寻魔主的吗?还是为了……最近的变故?
一层又一层的赤岩之间构筑着魔的居所坊市。魔好狠斗勇、狂情纵欲,踩在赤岩间驰逐吵闹,他们蒸腾的欲望被赤岩间的雷纹吸走,供给给整座城防,也供给给他这个错牙城主。
这样的环境是罗糜熟悉且舒适的,他享受这种颓靡与狂浪融为一体的气氛,这让他感觉到安心。但此时,他突然感觉像被雷霆抽了一鞭似的,某种惊悚冰冷的感觉刺在他心上,使得他立刻抬起头。
一片灼热的暗红中,前方白衣墨袍的身影像一柄剑,从混沌天地中破出一线清寒。
剑尊?!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双文律站在错牙城的长街上,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这座魔渊中的城,看着这些与乾坤截然不同的魔在城中的衣食言行。
但没有一个魔发现他站在这里,也没有一个魔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罗糜突然明悟,并不是双文律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站在那里的双文律。
这明悟令他喉头发干、心头更冷。他喉咙动了一下,面上神色不显,衣饰遮掩下的身体却已攀爬上魔纹,与脚下红岩牙上的雷纹隐隐呼应。错牙城中阵法,顷刻便可激发。
“尊驾为何来此?”罗糜问道。
双文律此时才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并不轻忽,但与他墨潭一般沉静的眼比起来,罗糜的神色就显得太过紧张了。
他被双文律看得心脏一紧,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小动作、所有的隐秘、所有的心念都在这一双眼中暴露无疑,像赤条条站在白茫茫大雪地里,无处躲藏、寒意透骨。
“天地有变。”双文律开了口。
罗糜心下稍松,有得谈就好,他很怕双文律一言不发直接拔剑。但他的心还没安下片刻,就因为双文律后面的话又重新提了起来。
“有些魔得了外来的规则碎片,便想来试一试我的剑。”
双文律说得既不太快,也不太慢,好像没有什么情绪,确保每一个字都能被罗糜清清楚楚地听见、记下。
“我很不耐烦一个个应对,也很不喜欢他们来搅扰乾坤。”
罗糜心中警铃大响,法力一震,整座错牙城中雷光乍起,瞬息勾连成阵。
双文律的声音在雷霆暴声中清晰地传来:“所以我来试一试剑。”
剑光骤起。
一线冷白劈开密集的雷光,红岩牙坍塌的声音混合着雷声轰鸣。
通天彻地的阵法像绘在纸屏上的画一样轻易破开。
等烟尘落下后,罗糜已现出天魔真相,狰狞铁甲着身,魔气上下缭绕,卖相雄浑威武,站在一片废墟当中,却像一只受了惊的猫一样浑身紧绷神色惊骇。
巍峨狰狞的错牙城已塌了半壁。
那白衣墨袍的剑尊,在斩完这一剑后,已飘然离去。
第5章
愤怒、不甘……还有,庆幸。
罗糜看着周围或哀嚎、或已无法哀嚎的魔,为心头的复杂滋味更生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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