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茶棚老板露出一个恶劣的笑:“你猜啊。”
猜猜看,是你的哪个朋友背叛了你?是温和善良临行前还为他担心的季姑娘?是扛住这柄剑的蛊惑不肯杀他的聂正?还是其他哪一个深受他信任的朋友?
年轻人闭了一下眼,他拔出剑来:“你们还是得动一下手。”
朗擎云默然地看着这一幕。
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从口中呕出血来,笑得浑身伤口崩裂。
他从梦中笑到醒来,躺在树下边咳边笑。
看啊,看啊。我是为了抑制道种不得不拿这一柄剑,你又是为什么死不放手?
值吗?值吗?!
道种的寒意一遍又一遍冲刷他的身体,将伤口凝结,又一次崩裂。
它在他胸中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散发出高旷漠然的意蕴,就像它曾经每一次指引他修行一样。
我并不一定要你杀。那意蕴如是说。我只是要你放下。当你能够对他们拔出剑的时候,也就不必劈下剑了。
道种要他斩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他心中对这些人的情。
朗擎云的伤在道种的冲刷下开始愈合。
高旷漠然的意蕴遍淌。
告诉他他所攥紧的自以为珍贵的东西,只是随形去变的流沙。
白子的形貌在他面前浮现,转眼又化成了大姐姐的模样。
大姐姐死了。
她靠卖身养活他们。他常常能隔着墙听到她痛苦的呻|吟。他拼命地干活、赚钱,想要她再也不用去接客。可是他永远也赚不到足够的钱,大姐姐总会捡回来新的孩子。
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是靠什么养活他们的。他们每一个人都留在这个“家”里!
他有一次听到她房间里的闷响,犹豫许久打开门,看见她爬在地上,想要去够桌子上的水,像云一样洁白的身体上满是伤痕。
他想把她抱起来,她想推开他,嗫喏着说“脏”。
脏。
朗擎云躺在树下,遮着眼睛嘶哑地笑,指缝里淌出血水。
拿钱来的客人脏,他们这些花钱的人也脏。
大姐姐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云。
他想让她干干净净、自在悠闲地飘在天上。
大姐姐死了。
她喜欢在春天的傍晚坐在院墙底下,那时候的光不太刺眼,隔壁院子里种着的梨花柔软洁白,她就仰着头去看梨花。她喜欢哼一支不知名的小调,在捡来的孩子生病时哼给他们听。
那天他回家的时候,看见她坐在院墙底下,落了满身的梨花。她白得像梨花一样。
他们是吸附在她身上的蛭虫,他们都靠吸她的血活着。他也喝过她的血,他也肮脏又恶心!他在刚被她捡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隔壁的动静。他还是留下了,好像他不知道自己是花着什么钱活下来的一样。
大姐姐没有私心,所以她也看不见他们有多肮脏的私心。
他想做一个像大姐姐一样的人,他去养活这个家、去做所有人可靠的二哥哥、遇到能帮的人都帮一把、扛着道种和血锈刀的拉扯不肯松手。
但他永远也做不成她那样的人,他看到被抛弃的幼儿只会扭头走掉。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恨她,她为什么就不能停一停?为什么不能不要再捡那么多人回来?假如她不捡那么多人回来,他可以养活她,可以让她不必再去做那种营生,可以……她就可以不必死了。
大姐姐已经死了。
道种的力量像清凉的泉水,愈合了朗擎云所有的伤口,将空荡荡的丹田里积蓄满法力。
你爱的不是你的家人,是你心中家人的幻影。你恨的不是我的指引,是你心中的恐惧。道种还在对他说。天地无爱、无憎、无欲、无求。故而,苍天不会杀伤众生,却也不会在乎众生的苦乐。
你看,它生出草木来,给兔子吃;生出兔子来,给野狗吃;生出野狗来,给老虎吃。草木、兔子、野狗、老虎,皆是天地所生,皆由天地之理而亡。既无憎恨,亦无偏爱。
你看遂州的苦。弱小的人也苦,弱小的妖也苦,自古如此,天地何曾救度?
你看血锈刀的乱。那些名门大派,那些厉害修士,有谁出手止息?
没有遂州,也会有“辽州”、“迁州”;没有血锈刀,也会有“血锈剑”、“血锈戟”。
识海之中,层层冰霜增长,盖了剑痕水波。
第41章
遂州,凭剑楼。
这里是剑阁在遂州的驻地。谢镜飞手中翻转着一封信,英挺的眉结着。
虞梦坐在他对面,见他这愁眉不展的模样,笑道:“什么事把你难为成这样?”
谢镜飞叹了口气:“这是遂州牧送来的信。”
邱书峰发信来是为了求助。
遂州现在越闹越厉害,本地潜藏的妖魔鬼怪几乎都闻风而动,外来的修士也越来越多。不止为了血锈刀,这些鱼龙混杂的修士们本身之间就产生了重重矛盾。被他们战斗余波波及至死的普通人越来越多,许多商队已不敢出行。不止在野外,甚至有些阵法不固的小村镇中的阵法都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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