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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郑襄元更不知道这傢伙到底是抱持着怎样的心情,才能笑着说出这些过去,到底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支撑着她成为如今的面貌。

她觉得喉咙很紧,「所以爸,我是说,郑朗之,知道?」

卓更甫点头,「他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当然知道。」

她再重新打量眼前的人一次,想想方才,呃,验身的触感,虽然只有一些小隆起,不过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缠个胸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是近代。

反覆思考,依旧很难相信,毕竟,这个人,真的太像男孩子。

从仪态到言行,方方面面,除了长相比较白嫩外,其馀真的,毫无破绽。

郑襄元又问,「可是、可是你也比一般男生再高点吧?」

「啊,这真的不是假的,基因好,看来我天生就是当男的料,乩童算的什么生男娃吉时说不定真有点道理。」

「……那,声音?」

「喔,大概十二岁,朗之开始变声,说来好笑,我一直到那时才知道男生是会变声的啊。我小时候的志愿没啥,立志除了厕所外,其他都不能跟一般男生有任何不同,所以让他陪我到山上,每天吼个十来回,再细的嗓子也能哑掉。」

……这种攀比心理,郑襄元莫名有共鸣。

她小时候对赵雅呈,也是如此。

可惜的是,若让她生在卓更甫的年代,她或许没办法比她做得更好。

先把社会风气这个变量丢到一旁,至少,如今的卓更甫能笑着说出这些过往,而她,却依旧死气沉沉无法挣脱。

铁一般的事实,害得郑襄元再也说不出话了。

这个人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部分,随便一问,桩桩件件,全是血泪,就像一个艺术家精心打造的作品,是石头,是死物,依照别人的期待,日日夜夜精雕细琢,才成为如此精緻透亮的面貌。

可若真的是完全的死物,又不会如此的灵动鲜活,熠熠生辉,就像此刻,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纯粹平和,由内而发。

她是一步一步,毫无遗憾地将自己淬鍊到如今的样貌,一点一点,抚平一切难以跨越的皱褶,才可以在此时此刻,笑得如此明亮。

怪不得,怪不得她身上总有很奇异的状态综合在一起,因为她本身,就是如此颠簸曲折地,行走而来的。

郑襄元心头五味杂陈,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

卓更甫似乎知道她的为难,也不在意,随口安慰。

「没事,你不需要这样看我,至少我这样装着,还装到让陈教授收我为徒了啊。」

郑襄元扭曲着脸,「什么?」

「啊,你不知道吗?」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不该说,可注视着她的眼眸过于专注,她只好挑挑拣拣,简略地答覆,「陈教授不收女孩子当研究生,他觉得女孩子终究会嫁人生孩子,婚后为家庭为孩子的,还做什么研究,白白浪费他的精神培育后进。」

……这到底是哪个年代的八股思想啊?

相比起来,庄教授那些极为隐性的,或着压根儿该说无心之举的歧视行为,简直小巫见大巫。

更可笑的是,郑襄元在面对这些称得上轻如鹅毛的不公平时,总是忿忿不平,总是焦躁难耐,对比卓更甫,幼稚的不忍直视。

……这合理吗?

为什么她似乎可以欣然接受这些不公平?

郑襄元百感交集,如鯁在喉。

好一会儿,才尝试为自己挽尊,「你、你难道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卓更甫仍旧坦然。

「不公平啊,但那又如何,这不是我能改变的事情。」

说这些话时,她还是笑着,「老师受更早时候的环境影响,更难拔除根深柢固的偏见,这又不是他的错,你瞧,古时还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跟那个时候相比,我们现在,不是更开放更友善了吗?我相信之后会更好,我对此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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