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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陈教授反应,学长帮了我们这么多忙,万万不能撒手不理,是吧?」
「说得对,兔死狐悲,这样都能弄走一个研究生,那么我们迟早也会被赶走,可不能让这些外在力量插手学术界。」
一点一点的声音传进郑襄元耳中,她不由抬头看了看依旧站得直挺的卓更甫,明明是个女孩子,却一身的男装,彷彿永远不会有挫折,永远的耀眼。
郑襄元那时想着,真厉害啊。
除了自己的研究领域外,这个人究竟付出了多少,才能在此时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
她的精神似乎永远胜人一筹,永远可以给予,可以带领,永远的无坚不摧,反观她自己,连维系仅有的一点尊严也做不到。
这时候的她们,年纪明明相去不远啊,差距为何如此庞大呢?
思及此,郑襄元不由又想起当时卓更甫说,亲口说,让她这么勇敢的人,是郑朗之。
她于是缓缓移动眼珠子,瞳孔里印出爸爸年轻时的模样,爸爸垂着眼眸,一动也不动,坚挺的骨架撑着白色的衬衫,上头滑过层层皱褶,深不可测的稳定。
那两人此刻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一人是刀身,一人是刀柄,背靠彼此,互补支援,相得益彰。
她心中有个地方慢慢松动,所有就要破茧而出的猜测都往那个方向堆叠累加,隐而不发,欲盖弥彰。
「老师,让我为您倒吧。」
一片窒息细碎的讨论中,横生出一道清脆的声响,所有人当即禁声,瞧着中央往前跨了一步的卓更甫。
大概是在老师面前,卓更甫的咬字比上回在宿舍时听到的清楚,也更加有力,莫名与另一道声线重合在一起,使得郑襄元浑身一震。
──她想起来了,她其实,是听过这个声音的。
在那里呢?又是什么时候呢?
郑襄元不由自主往自己的记忆里走。
与此同时,坐在中央主位的陈教授看着卓更甫,恨铁不成钢。
而后,他推出茶杯,释然摆手,「最后一次了,你来弄吧。」
卓更甫鞠躬,「谢谢老师。」
说着,便弯腰跪下,就着茶几的高度,缓慢细緻地倒了几杯茶水。
「老陈啊,我说你也不需要这么古板。」这副景象让陈教授身边的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你的关门弟子,你栽培的心血啊,左右缘由也釐清了,不至于是谎言,系务会议都讨论过了,可以开这个先例的。」
温教授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你要真介意这个,难不成也介意我坐在你身边?瞧瞧,孩子们也不是不知道错,都这么诚恳了呀,再说了,这问题,难道不是小卓家里因素大一点吗?谈好就好了呀。」
不得不说,这几个教授之间的谈话,跟周边讨论有点搭不上边。
一桿人满头问号的看着彼此,什么谎言?什么家里因素?不是研究计画的事?
可眼下没人跳出来解释,大伙儿只能懵着,在这里的全是理工人,各自依各自脑里的逻辑解释去了。
只有郑襄元是这些人中的例外。
她莫名其妙就听懂了这几个老教授到底在为什么争吵。
不是反应炉无法更新,不是经费下不来,不是顶撞官员,更不是研究搁置的问题,而是──
卓更甫是女孩子的事,被捅出来了!
没错,这才是这次争吵的重点!
因为被捅出来了,才会说是谎言,因为被捅出来了,现场唯一一位女性的温教授才会这么说,因为被捅出来了,才会牵扯到卓更甫的家庭问题!
没错!只有这样,郑朗之才会在此时跟卓更甫站在一块儿,毕竟,他是从头到尾知道真相的人,否则他俩研究题目又不同,为何要因为研究计画的事一块儿遭到责骂呢?
这就难怪卓更甫从头到尾都不紧张了,本就是她的私人问题导致如今的局面,而陈教授又摆明了不收女研究生,既被揭穿,那么停学,理所当然。
可是……怎么会呢?
身分证是真的,能力也是真的,除非她自己说出来,否则她是女生的事是怎么可能被发现。
郑襄元锁紧眉头,绷紧神经,瞧着一句话就能主导卓更甫生死的陈教授。
但见陈教授不屑地哼喫着,「你们懂什么?你们自个儿问小卓,说,你觉得这个原因停学,停得冤枉吗?」
卓更甫低眉顺眼,「不冤枉,错在我。」
「听,听见没有!兔崽子,真是白糟蹋我的苦心哪!」
「老陈啊,小卓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学生,你都这么说了,她能说不是吗?」男教授头疼地按按太阳穴,「说句公道话,这事也没闹大,只有系上教授知晓,作为系主任,我希望能留下人,只有人在,才有发展,才能昌盛。」
温教授赞同,「我也是支持咱们主任的,你要想再找到有小卓这样的质,和这样勤的学生,不多了呀。」
陈教授恼怒,「怎么,这是胳臂向外弯,联合起来指责我了?」
温教授叹气,「只是劝诫,当然,你要是不愿意,选择把小卓赶出实验室,我想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到此,三位教授的对谈告一段落。
卓更甫起身,将茶杯奉到每一位教授面前,再退回原本的位置,跟郑朗之一块儿站着。
她微微一笑,毫无罣碍地开口,「老师,依您的意思吧,这么多人听着呢,大家都是见证人,您说什么便是什么,老师尽心尽力栽培我无以为报,为此,我深感抱歉,不会有怨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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