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公主,还骗婚吗? 第4节(2 / 2)

加入书签

花朝怔了怔,坦然一笑:“小哥真真慧眼,奴替亡夫做版刻生意,这些年的确在走南闯北。”顿一顿,又道:“小哥既愿说开,奴便厚颜问一问,小哥是如何看出方才来人是几品官员的?”

狱友轻笑:“很简单。大理寺中/共有十牢,你我所在这间是丙牢。这和书生科举一样,排号越前的牢,所犯之罪越重。小娘子被关到这里来,想是犯了什么忤逆大罪。可方才小娘子刚进牢房屁股还没坐热,主审的官都没来得及招呼,这位杜大人就大剌剌来了。杜大人口称刑部之人,无权过问大理寺之事,却能抢在主审官之前单独问话,这不是优待是什么?如此看来,少说也是五品的官。”

花朝惊愕,挪步至牢门边,并未开口,神色却变得专注,想听他细说下去。

狱友得意道:“小娘子这个反应就说明我猜对了,不过呢……”微仰起头,本想捻须做高人状,无奈摸了一把,发现自己并无长髯,只好任由这一点美中不足破坏意境。语气却起承转合,有意将人胃口高高吊起,半晌方道:“这位杜大人衣着简朴,想必是寒门入仕。又能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大概是两榜出身。而恰恰是因为非世袭,官高不过四品。我猜,这位杜大人,应该是个刑部郎中。”

丝毫不差。花朝在心中吸一口气,笑道:“小哥真乃高人,奴今日获益匪浅。”

狱友不屑冷笑笑,似觉得索然,合上双目,打算小憩一会。片刻,却又忽然睁眼:“小娘子为何那么惧怕赵大人?”

花朝没料到他突然有此一问,愣了一愣,方将刚才应付杜誉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听闻赵大人手段狠厉,奴怕奴受不住。”

狱友冷笑一声,摇摇头:“赵怀文为人中正,从不屑屈打成招。小娘子若坚信自己冤枉,赵大人正是能为小娘子洗冤之人。更何况,大理寺酷厉之名在外的,远不止赵怀文一人。小娘子进牢之后不哭不闹,反倒在听到赵怀文之名后反应激烈——小娘子这话,我都不信,那位两榜出身的杜大人,想必更是不信的。”

今日接连变故,花朝应接不暇。虽明白自己与杜誉的过手中错漏百出,却也没想到漏成了个筛子。轻叹口气,道:“不瞒小哥,奴与这位杜大人确有些私怨,怕他挟私报复。奴版书时刻过一本《沈氏雪冤记》,其中有……有影射赵大人之处。”说着,低眉垂目,作期艾状。

因狱中黑暗,期艾倒不似期艾,反仿佛有羞赧之态。花朝纤瘦高挑,一袭藕色男士长衫,散乱长发自胸前垂下,面莹如玉,玉上微瑕,有一种错落矛盾之美。

狱友微微一怔,笑道:“赵大人挟私之名倒远甚酷厉之名,小娘子很是聪明。”顿了一顿,忽然道:“我叫叶湍。”

花朝也是一愣,反应过来,立刻屈膝一福:“先夫姓马。”

叶湍却问:“你先夫姓马,你姓什么?”

“啊?”花朝毫无防备,一怔,错愕间下意识出口:“冯……”

“冯?”叶湍听到这个字,上半身立刻倾将过来,须臾,似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又懒懒躺回去,挑了挑眉:“‘宛如天上将,关塞不敌公’的冯家?呵呵,那可是一门两王侯的护国重器……你是高平王府的人?你是因为这个才被关进来的?”

花朝回过神,立刻敛起一个工整的笑:“叶大哥听岔了,奴若是冯家人,又怎会只在丙字牢中。自高平王案后,冯家连下人都死绝了,就算抓到了余孽,也该投到甲字号牢中。奴姓封,封侯的封。”

“说的也是,冯家人怎会和我关在一起?”叶湍笑道:“小娘子这姓吉利。能娶娘子者,将来必有封王拜相的命。”

花朝故意神色一凛:“叶大哥,奴夫君已逝。”

叶湍勉强直起身子,拱了拱手:“小娘子勿怪,是我唐突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小娘子貌美,要再寻良人,不是难事。”

花朝听他出言轻佻,柳眉一竖,拿出这些年百试不爽的一招来:“叶大哥羞要再戏弄奴。奴立志为先夫守寡,此志不堕。”

“嘿嘿,那小娘子方才和杜大人说的话……”

花朝这才忆起杜誉临走前自己所说的那句话。想不到全被这厮听去了,不禁脸上一红:“那、那不过是权宜之词!”

叶湍笑笑,闭目靠倒,不置可否。半晌方没头没脑地吐出一句话:“不过你说错了,高平王案的余孽,并非不会关在丙字号牢……我就是。”

“什么?”花朝神色霎然一变。他却翻身过去,不肯再多言。

约莫半个时辰后,有狱卒过来,呼呼喝喝拖了一名囚犯出去。经过二人牢房前时,叶湍忽然睁眼,笑着喊问:“官爷,我的晚饭呢?”

狱吏喝道:“呸!晚什么饭!你他娘的还好意思提晚饭!昨日那马不过有些食欲不振,叫你治,你倒好,治地无端窜起稀来。今儿午后我们张大人骑马出去,在王尚书府门口窜了一回大的,把我们张大人颜面丢光了不说,还在王大人那落了个有意轻慢的罪名。原本王大人已要与我们张大人议亲了,现下全被你小子坏了事!今日人手不够,且放你一马,明日老子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你!”

叶湍两手一摊,道:“官爷,这怎能怪我?是你们说那马不肯吃东西。不肯吃东西,那定是腹内太饱胀,你们又说那是西域名马,舍不得让它饿着。舍不得饿,又要让它肚子空,我就只能想法让它拉些出来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狱吏口舌上争不过,索性不废话,“啪”的一鞭子抽过来,不偏不倚,正抽在他前胸。

他亦不躲不闪,笑嘻嘻受了,反道:“官爷,别动气啊,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不吃就不吃了。官爷罚半个月俸,我就陪官爷少吃一顿饭,怎样,够不够义气?”

“臭小子,老子明日不剥了你皮!”狱吏牙龈作痒,无奈急案缠身,恨恨撂下一句话,拖着囚犯走了。

叶湍冷冷一笑,将身前枯草推开,就地躺倒。

没过一会,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细声:“叶大哥,叶大哥……”叶湍茫然转身,见花朝凑到牢前,不明就里,皱起眉头。

花朝自袖中取出一个红薯,自牢门空隙中滚出去,滚到对面牢前:“这个,给你填个肚子。”这是杜誉傍晚时丢给她的红薯,她一路从刑部辗转到大理寺深牢,还没工夫享用这玩意。再加上她在红袖招时早已酒足饭饱,更无心享用。此时听见他与狱吏的对话,联想他那句高平王案之语,生出侧影之心,才想起这个早已透凉的红薯。

高平王案,不知牵扯了多少无辜之人?

叶湍始料未及,看着不远处那个红薯,半天没有反应。

花朝连连催促:“快拿啊,别一会狱卒过来,就又吃不了啦!”见他始终没有反应,联想他见识、智慧不同旁人,只怕心高气傲,又道:“大丈夫不拘小节,叶大哥莫跟自己过不去。我落魄时,坑蒙拐骗什么没干过,就差与狗争食。杨婆婆烤的红薯,全京城最好的,你我同流落至此,亦算有缘,这便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因捏低了声音,又心急,花朝一时忘了方才的作态,半蹲着身子,见那红薯离他尚有一段距离,恨不得伸长手臂,再推上一把,那神情,好像围观斗蟋蟀的顽童。

叶湍抬目怔怔看着她,许久,唇边荡开一个笑:“杨婆婆的红薯,的确是京城第一家。好重的一份礼!”

花朝笑道:“不过是一个红薯,待你我出去了,我请你吃上十个八个又何妨?”

叶湍也笑:“那只怕吃完会虚恭不断,平添京中浊气。”

花朝道:“京中污浊遍地,还在乎你我这点浊气?”

叶湍哈哈大笑:“正是。”话落,正色凝望她一眼,抱拳在胸:“封姑娘,多谢!”说着,他将身前枯草彻底挪开,以手撑地,一点一点向牢门移来……

花朝这才惊愕发现,他有一条腿,几乎动弹不得。

她一闪即逝的诧异落在叶湍眼中,叶湍迎上她的目光,不以为意地浅笑笑:“封姑娘,我是个瘸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男二。

第六章 (修)

“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卞和刖足,复琢和璧。叶大哥高才,跛一足耳,何须自怜?”花朝一瞬的怔忪后,慨然笑道。

叶湍迎着她明朗的笑,霎觉这逼仄牢狱开阔不少。也笑笑:“是,我不该自怜。”艰难匐身过去,探长手臂捡回那红薯。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